聆听 山居物语
——一叶寄给云裳的诗简
（一）
榆叶梅开的时候
风总是不停地撩拨
在迎春瘦弱的鹅黄上
稍晚些的山桃和毛樱桃也怕错过季节
举着一枝枝粉嫩的红，解开隐秘的封禁
数不清的蜂虫不知从哪儿一下子钻出，急切地扑在花瓣上
杏花、山丁子、沙果花便开始了嘤嘤嗡嗡的喧闹
视觉中，春天是一棵棵开花的树
稠李用一树洁白宣示清雅
文冠果花团锦簇的情感有迫不及待的火热
只有灌木的欧李像樱花般灿烂着轻薄迷人的粉艳
风一吹，丁香轰轰烈烈的脂粉味儿刚好铺满炊烟袅袅的清晨或黄昏
（二）
我喜欢春天在鸟叫声里开启的样子
一声声，长长短短
空气里像挤满了空灵、跳荡的音符
那些小巧的精灵，每年
都会在新鲜的枝叶后面追赶着恋爱的季节
莫名其妙地冒出又莫名其妙地消失
因为好奇，有时
我会用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去观察一只鸟
懒散的风里，期望在单纯的想象里能够解析读懂彼此语言
却发现，啁啾的凤头百灵疑问的句式比人类更浪漫、更明媚
（三）
如果风吹得足够温柔
我会在春风里种一棵草
然后认真地等待
让悄悄萌生的心愿在等待的美好里长成你的风景，滋生荒芜的想念
竖排繁体的《诗经》中
那些两情相悦彼此勾引的植物总有着马蔺花工笔细描的美
4
（四）
我喜欢这样的日子
和植物、花草、树木一起缠绵、打情骂俏
在松软的泥土里播下一颗种子，然后浇水、施肥
造物的神奇与隐秘，在山海经一样古老的虫鸣里
远比叔本华、尼采、弗洛伊德、海德格尔叙述得更优雅、从容
（五）
我也喜欢你，想象用一把伞
在丁香花的三月撑起戴望舒多愁善感的雨巷
隔山、隔水，明月千里
可你来时，我已忘记了青石板上的踅音
捧一束新采的欧月
我们急于在争艳的青春里阐释、表白
韶华刚好，弯月如眉
草尖上那悄然凝起的心事儿依旧和星星一样闪亮、晶莹
（六）
布谷和斑鸠的叫声里
我喜欢春天的青草味儿和一样有着青草味儿的春暮
每一棵草、每一棵花都有着自己盛开的权利
我在童话的色彩里描摹古老的城堡，故事里
像一只热恋后孵蛋的小鸟
躲在心心相印的巢里自怨自艾
我在李元胜的时光里虚度
我在海桑流浪的地方搭建诗和远方
亲爱的，我不停地呼唤
呼唤每一朵花足够鲜艳的名字，在蜜蜂和蝴蝶的翅膀上
一起用眼睛，聆听每一瓣翩然张开的花香记录每一种流淌的色彩
我喊她，像喊一朵花的名字
我喊你，像喊一朵花的名字
我喊牡丹，我喊百合；我喊长瓣铁线莲
我喊缬草、蓍草、蒲公英也喊唐松草……
7
（七）
江山如画
我像古代的帝王巡阅自己涂脂的后宫，沉醉、淹没
无论清晨、黄昏，在一串串荷包花的旗粉里，在萱草每一朵晓来迎露的忘忧里
是你吗
三千粉黛如花的美眷
每一片芍药的绚烂都有着盛开的欢爱
每一棵山丹的红艳和金莲花灿烂的明黄都比云霞的熏染更通透、耀眼
（八）
燕子飞时，云飘过浅夏
慵懒的光影漫过吊床长长的藤蔓，像一双光阴的手
一点点抚过黑白的琴键
细数，锦绣里荒芜的底色
漫无边际的宁静中，鸽子划过天空的蔚蓝
轻触往事，粘于指尖的虫声细幽
若古色的筝
桔梗、飞燕草和蓝盆草的花序上有着同样颤动的音阶
9
（九）
五月，我采黄芩的新叶入茶
六月，她用初绽的玫瑰酿酒
黑加仑七月的果实还有些青涩
透明的樱桃红已发酵出细幽的醇香
我和她，一起摆弄那些叫日子的坛坛罐罐并逐一写好标签
素养的时光悠悠
低头种菜，抬头看花
细碎的风中，白鲜的药香、蓝花棘豆和红花绣线菊都曳动着同样美妙的舞步
（十）
闭上眼睛
康桥的风，在一杯午后的咖啡里
蓝调的思念是鸢尾的颜色
清丽的鸟鸣，总在一场糯糯的雨后
临摹出江南
空余的剪影里，衣袖上那些用于点缀的浮光片羽
若喜茶，续上便是
扯一片狗尾草的叶子，花香入梦
巾箱的书页上，安静起伏的是微微泛动墨香的鼾声
11
（十一）
如约的暑，灼微微升腾的岚气
青蒙、隐约，舔燥的虫声不再酣睡
那画于折扇上的风，无力地
在一条条纱裙轻掠的风景里摆动
盼望有一场雨，有着不早不晚的脚步
送来凉爽的问候
花栗鼠领着三个孩子爬过藤荫的屋檐，警惕地和一只叫陀陀的奶狗对视
桦树上的眼睛一直睁着，无神而冷漠
坐在斑驳的树荫下
我用半夏的悠闲，试图调解
石缝里一群黑蚂蚁和一群红蚂蚁永无休止的战争
在一次次鼓角争鸣、旌旗猎猎之后
总会悲伤地看见，满地或红或黑蜷曲的弱小和我更弱小的卑微
（十二）
雨后，有雾散开
村庄在未干的墨色中隐去细节
水洼上红蜻蜓一如既往地追逐着短暂的爱情
玉簪花开的时候
干枝梅仍举着自己自由自在的热烈
只有石沙参和紫斑风铃草不停摇着风铃和你对话
一种语言是蓝色，一种是斑点的白
虚拟的入定中，细小的经文莞尔
天籁般遁去的铃声里似乎有不可思议的梵音抵达
（十三）
推开，一窗画幕的山水
晨曦总是在牵牛花的缠绕中醒来
空地上，芍药的种籽已经丰满
玉竹和铃兰的叶子上仍挂着珍珠的露水
新开的景天像刚刚学会涂脂抹粉的少女
青石旁，若再植一从蒲苇，不知能不能躲过零下二十以上的寒冬
小橡树青绿的枝条一年比一年努力
数了数，叶片后偷偷藏起的橡果只有几颗
荼靡的繁华之后，棉团铁和石竹已卸去凋落的残妆
哦，没关系，小金鱼草在鹅黄的可爱中有兀自游动的快乐
（十四）
倾听，花开花落
光阴折于瓶中，唐菖蒲水墨濡染的余韵刚收进唐诗的山水
宛塘和衣的睡莲已氤氲出宋词的天青色
简陋的藤架下，我在木制的摇椅上晃着董桥旧时的月色
石阶上，拢一掬灯火的暖
当世界向右的时候，毛尖莞尔的乱来和慢慢地微笑的俏皮并没有什么风格上的不同
起身，温一壶酒
为天涯的自己，那些羁旅中元曲的归人尚在风雪的半途
15
（十五）
风乍起，秋水长天
在一篇念念叨叨的文字里
秋天是黑加仑的味道，让人不忍忘怀
一穗穗红蓼开成遥远的心绪
大片大片的格桑花在暮晚的云霞里渲染辽阔的惆怅
一场盛大开放的欢宴中，那切于瓶中的枝枝朵朵永远是美好的亮色
西番莲硕大的鲜艳和喜庆都是我和她选择的最爱
秋天是适合思念的季节
我用荷兰紫苑去追忆你不肯割舍的从前
我用山菊花回味那些成片成片寥落的过往
向晚的山色苍茫，转身的一刻
飞来飞去的一树树麻雀啊，依旧叽叽喳喳吵着剩余的黄昏
（十六）
我和你，秋日私语
风吹过的方向有窃窃的背影
我在花开的声音里阅读每一株植物，呼吸每一株植物的呼吸
用一季的生长去吟咏关于植物的物语，然后把冬天留白
轮回的季节里，其实
在每一片阳光能够照耀的空地上
我都为你种满了可供回望的花花草草……
胡马.2021.12.23
——一叶寄给云裳的诗简
（一）
榆叶梅开的时候
风总是不停地撩拨
在迎春瘦弱的鹅黄上
稍晚些的山桃和毛樱桃也怕错过季节
举着一枝枝粉嫩的红，解开隐秘的封禁
数不清的蜂虫不知从哪儿一下子钻出，急切地扑在花瓣上
杏花、山丁子、沙果花便开始了嘤嘤嗡嗡的喧闹
视觉中，春天是一棵棵开花的树
稠李用一树洁白宣示清雅
文冠果花团锦簇的情感有迫不及待的火热
只有灌木的欧李像樱花般灿烂着轻薄迷人的粉艳
风一吹，丁香轰轰烈烈的脂粉味儿刚好铺满炊烟袅袅的清晨或黄昏
（二）
我喜欢春天在鸟叫声里开启的样子
一声声，长长短短
空气里像挤满了空灵、跳荡的音符
那些小巧的精灵，每年
都会在新鲜的枝叶后面追赶着恋爱的季节
莫名其妙地冒出又莫名其妙地消失
因为好奇，有时
我会用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去观察一只鸟
懒散的风里，期望在单纯的想象里能够解析读懂彼此语言
却发现，啁啾的凤头百灵疑问的句式比人类更浪漫、更明媚
（三）
如果风吹得足够温柔
我会在春风里种一棵草
然后认真地等待
让悄悄萌生的心愿在等待的美好里长成你的风景，滋生荒芜的想念
竖排繁体的《诗经》中
那些两情相悦彼此勾引的植物总有着马蔺花工笔细描的美
4
（四）
我喜欢这样的日子
和植物、花草、树木一起缠绵、打情骂俏
在松软的泥土里播下一颗种子，然后浇水、施肥
造物的神奇与隐秘，在山海经一样古老的虫鸣里
远比叔本华、尼采、弗洛伊德、海德格尔叙述得更优雅、从容
（五）
我也喜欢你，想象用一把伞
在丁香花的三月撑起戴望舒多愁善感的雨巷
隔山、隔水，明月千里
可你来时，我已忘记了青石板上的踅音
捧一束新采的欧月
我们急于在争艳的青春里阐释、表白
韶华刚好，弯月如眉
草尖上那悄然凝起的心事儿依旧和星星一样闪亮、晶莹
（六）
布谷和斑鸠的叫声里
我喜欢春天的青草味儿和一样有着青草味儿的春暮
每一棵草、每一棵花都有着自己盛开的权利
我在童话的色彩里描摹古老的城堡，故事里
像一只热恋后孵蛋的小鸟
躲在心心相印的巢里自怨自艾
我在李元胜的时光里虚度
我在海桑流浪的地方搭建诗和远方
亲爱的，我不停地呼唤
呼唤每一朵花足够鲜艳的名字，在蜜蜂和蝴蝶的翅膀上
一起用眼睛，聆听每一瓣翩然张开的花香记录每一种流淌的色彩
我喊她，像喊一朵花的名字
我喊你，像喊一朵花的名字
我喊牡丹，我喊百合；我喊长瓣铁线莲
我喊缬草、蓍草、蒲公英也喊唐松草……
7
（七）
江山如画
我像古代的帝王巡阅自己涂脂的后宫，沉醉、淹没
无论清晨、黄昏，在一串串荷包花的旗粉里，在萱草每一朵晓来迎露的忘忧里
是你吗
三千粉黛如花的美眷
每一片芍药的绚烂都有着盛开的欢爱
每一棵山丹的红艳和金莲花灿烂的明黄都比云霞的熏染更通透、耀眼
（八）
燕子飞时，云飘过浅夏
慵懒的光影漫过吊床长长的藤蔓，像一双光阴的手
一点点抚过黑白的琴键
细数，锦绣里荒芜的底色
漫无边际的宁静中，鸽子划过天空的蔚蓝
轻触往事，粘于指尖的虫声细幽
若古色的筝
桔梗、飞燕草和蓝盆草的花序上有着同样颤动的音阶
9
（九）
五月，我采黄芩的新叶入茶
六月，她用初绽的玫瑰酿酒
黑加仑七月的果实还有些青涩
透明的樱桃红已发酵出细幽的醇香
我和她，一起摆弄那些叫日子的坛坛罐罐并逐一写好标签
素养的时光悠悠
低头种菜，抬头看花
细碎的风中，白鲜的药香、蓝花棘豆和红花绣线菊都曳动着同样美妙的舞步
（十）
闭上眼睛
康桥的风，在一杯午后的咖啡里
蓝调的思念是鸢尾的颜色
清丽的鸟鸣，总在一场糯糯的雨后
临摹出江南
空余的剪影里，衣袖上那些用于点缀的浮光片羽
若喜茶，续上便是
扯一片狗尾草的叶子，花香入梦
巾箱的书页上，安静起伏的是微微泛动墨香的鼾声
11
（十一）
如约的暑，灼微微升腾的岚气
青蒙、隐约，舔燥的虫声不再酣睡
那画于折扇上的风，无力地
在一条条纱裙轻掠的风景里摆动
盼望有一场雨，有着不早不晚的脚步
送来凉爽的问候
花栗鼠领着三个孩子爬过藤荫的屋檐，警惕地和一只叫陀陀的奶狗对视
桦树上的眼睛一直睁着，无神而冷漠
坐在斑驳的树荫下
我用半夏的悠闲，试图调解
石缝里一群黑蚂蚁和一群红蚂蚁永无休止的战争
在一次次鼓角争鸣、旌旗猎猎之后
总会悲伤地看见，满地或红或黑蜷曲的弱小和我更弱小的卑微
（十二）
雨后，有雾散开
村庄在未干的墨色中隐去细节
水洼上红蜻蜓一如既往地追逐着短暂的爱情
玉簪花开的时候
干枝梅仍举着自己自由自在的热烈
只有石沙参和紫斑风铃草不停摇着风铃和你对话
一种语言是蓝色，一种是斑点的白
虚拟的入定中，细小的经文莞尔
天籁般遁去的铃声里似乎有不可思议的梵音抵达
（十三）
推开，一窗画幕的山水
晨曦总是在牵牛花的缠绕中醒来
空地上，芍药的种籽已经丰满
玉竹和铃兰的叶子上仍挂着珍珠的露水
新开的景天像刚刚学会涂脂抹粉的少女
青石旁，若再植一从蒲苇，不知能不能躲过零下二十以上的寒冬
小橡树青绿的枝条一年比一年努力
数了数，叶片后偷偷藏起的橡果只有几颗
荼靡的繁华之后，棉团铁和石竹已卸去凋落的残妆
哦，没关系，小金鱼草在鹅黄的可爱中有兀自游动的快乐
（十四）
倾听，花开花落
光阴折于瓶中，唐菖蒲水墨濡染的余韵刚收进唐诗的山水
宛塘和衣的睡莲已氤氲出宋词的天青色
简陋的藤架下，我在木制的摇椅上晃着董桥旧时的月色
石阶上，拢一掬灯火的暖
当世界向右的时候，毛尖莞尔的乱来和慢慢地微笑的俏皮并没有什么风格上的不同
起身，温一壶酒
为天涯的自己，那些羁旅中元曲的归人尚在风雪的半途
15
（十五）
风乍起，秋水长天
在一篇念念叨叨的文字里
秋天是黑加仑的味道，让人不忍忘怀
一穗穗红蓼开成遥远的心绪
大片大片的格桑花在暮晚的云霞里渲染辽阔的惆怅
一场盛大开放的欢宴中，那切于瓶中的枝枝朵朵永远是美好的亮色
西番莲硕大的鲜艳和喜庆都是我和她选择的最爱
秋天是适合思念的季节
我用荷兰紫苑去追忆你不肯割舍的从前
我用山菊花回味那些成片成片寥落的过往
向晚的山色苍茫，转身的一刻
飞来飞去的一树树麻雀啊，依旧叽叽喳喳吵着剩余的黄昏
（十六）
我和你，秋日私语
风吹过的方向有窃窃的背影
我在花开的声音里阅读每一株植物，呼吸每一株植物的呼吸
用一季的生长去吟咏关于植物的物语，然后把冬天留白
轮回的季节里，其实
在每一片阳光能够照耀的空地上
我都为你种满了可供回望的花花草草……
胡马.2021.12.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