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海珍：美在纸上，把春秋的大门剪开

——观蔚县任氏剪纸有感

一页是春天，一页是秋天
刀剪一动，落霞纷纷，落叶纷纷
任氏父子的巧手翻动云情雨意
美在纸上，画太行雄浑，歌燕赵慷慨
锋刃开合处，把春秋的大门剪开
民俗的花开，乡愁的流水
在泥土之上写意或造型
草木之心悠远，田园的慢节奏
看农历中一束稻谷成熟
是祖母和外婆的好时光，二十四节气
在掌上伸开生长的良缘
装饰明窗白壁，任家的春秋
在纸上，生生然，栩栩然
小熊猫的憨态，十二生肖的嬉闹
黄昏时刻的灯，亮起了家长里短
老人家宝刀不老，耐心雕出岁月的长度
儿子一技超群，锋芒锐利
以和谐的中华气象构拟大景观
刀剪声中，瑞雪飘动，花影缤纷
光阴在线条和色彩中起伏
写成京剧的脸谱、奏起民乐声声
竹板、京胡排遣一招一式和西皮流水
一场山乡巨变中，完成静态构图
任氏的家国情怀
都在绝美的剪纸中收藏完好
原上草




离离原上草的草
一岁一枯荣的草
野火已在背后的秋天里熄灭
春风喘息着
等在前边的路口
把唐朝的名字
种在今天的泥土上
种子发芽，名字长出草来
乐天先生的诗，草绿千年
陪伴长烟落日，衬托孤村阡陌
马蹄踏踏
敲响五言漫长的年景
我的童年遥远
暗淡的月色，照亮苦苦菜
车前子和扁竹芽风尘仆仆
一路铺开远年的春天
秋风的伤、夏雨的泪说不尽
记忆起起伏伏，点点滴滴
都是荣枯之梦
还好，还好，我毕竟读过了
平仄之声催发新芽
悠久的心事，渐渐绿向天涯
古道上忽然回首，悲欣交集的瞬间
为火光所照亮
一别皓月当空，一别花开花落
蒹葭苍苍，我低头叫出芦苇的名字
我满天白发衔接一场大雪
相辅相成的野火春风
那是白居易的草，以及不死之心
在诗中涅槃
剪纸中谁在说话




时光一分一秒地移动
越过小小的剪刀和红纸
一些碎屑纷纷落下
一位老人老了，八十个春天
镂空花朵盛开和动物跳跃的图案
冥冥中，听见谁在说话
眺望远天，千古江山回到家中
胸中的雷声隐去了
只留下雕刻灵魂的绝美的曲线
是一把剪刀开口了，面对一页红纸
与生命说话，我的爱
正在大地上无限展开
美景和光芒，醒来
同时把这个春天照亮
而此前八十个春天的往事
在一页纸上叙说着自己的梦想
大雁的去向




我用遥远的童音读小学课本
一行大雁在天上飞
一会儿排成人字，一会儿排成一字
我在黄昏后读给年轻的母亲听
我听见头顶的天上
飞过的雁阵那优雅的歌唱
再次抬头时，我已衰老在秋风里
母亲在地下长眠
天空不见了人字和一字
我心中的大雁已不知去向
我依然微笑着
但我的微笑已带不回童音
小学课本早已失去踪影
怀念那个遥远的春天，在蓝天下
我是一个孤独的人
呆呆地站在空旷而嘈杂的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