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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之间:巴倒烫(组诗)

  • 作者:榴莲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3-05-15 00:30:16
  • 被阅读0
  •   ◇在朝天门喝酒

      两个女人走累了

      在这儿相拥 哭泣

      从春分到夏至

      眼睛就要干枯的时候

      总有巴山夜雨

      岸上的男人

      都是挑夫出身 他们胸中

      也有两条江

      就像我俩

      昨晚在码头上喝酒

      吹牛 碰杯

      有几滴溅在了桌子上

      我们不承认是眼泪

      ◇失而复得的旧手表

      时间证明 一件事物的复活

      可以不需要我操心

      再短的一段旅程

      也是一个闭环

      因为一次醉酒

      我还悟出失忆的好处 在于

      一些事情的过程再复杂

      其实都有终点

      甚至我还模模糊糊地意识到

      时针是可以倒着转的

      就像桌子上的杯子 有人总会提着它

      绕着圈追你

      人世间最朴素的情感

      往往是在失与得的因果中 被对方

      轻轻碰响 其精准程度

      让我深刻省思

      这样的执念 又反过来说明

      有的时候还是旧的东西更有价值

      比如这块表

      比如时间

      ◇一只红箱子

      我相信里面装的故事

      至少有一段

      与幸福的旅行相关

      我相信这种颜色 是从心底里

      渗透出来的

      酒 脸上的飞云

      我相信她的脚

      四只轮子 永远走在

      我的想象前面

      我相信那个棒棒

      即使姓安 也不至于

      追着我打

      我相信装聋作哑的智慧

      这只拉竿 是她主动

      伸出的手

      我相信 只要抢到一回

      便能体验

      她真正的份量

      ◇青姐

      起初 我们谨慎地

      称她嫂子

      大哥屈尊为姐夫

      是因为一场酒 那晚

      姊气东来

      青姐的阵仗 确让

      我等半醉半服

      一路上嬉戏调闹

      设坑留缝 麻辣江湖

      甚至越线乱涮

      于是有人两眼金光

      于是有人当头棒喝

      现在 我们亲切地

      喊她政委

      ◇一张牌

      一列动车是一张牌

      漂亮的手提袋 平铺在谁的腿上

      谁就是我们心中的大赢家

      一艘游轮是一张牌

      在同一条船上 十二种心跳

      随两岸群山和悄悄掀起的细浪起伏

      一座大坝是一张牌

      手气有落差 但友情的升降机

      却把我们轻轻地提上来

      一个房间是一张牌

      401大套可以开会 票投给谁

      谁就是今天桌子上的王

      一只空瓶是一张牌

      里面去装什么不重要 我们是

      靠变化莫测的醉意来解渴

      xiandaishi

      ●●●

      ◇天坑

      是谁挖的

      已经无所谓了

      我只关心她的深度

      幺妹的眼睛

      见不到底

      我只关心虚拟的瀑布

      南风吹过肩头 恐高症又会

      因谁而起

      我只关心共同的醉意

      透明的杯子 站在山顶

      一路上我们频频仰起脖子

      我更关心眼下的风景

      一块玻璃 可以托住双脚

      却托不住掉下去的流云

      是怎么爬出来的

      只有我知道

      ◇地缝

      如果持这本优待证

      也能像一只小泰迪 从景区大门

      直进直出

      如果我的双脚

      能够赶上 那对白发夫妻

      在栈道间捷步如飞

      如果那副滑竿 抬起我

      沉重的影子

      为一位七旬轿夫所怜悯

      如果大地开恩

      微微裂出 一米阳光

      照见人间的睡眼

      如果真的有一条缝

      迎面而来 我

      一定悄悄钻进去

      ◇李子坝轻轨

      最好别问 是先有轻轨

      还是先有楼

      就像这队驴友

      呼呼呼地 奔向

      山城的怀抱

      就像我们羡慕那个网红

      好奇地 想看看

      她的内心

      就像丘比特的神箭

      只要是金做的 射中什么

      什么就会暗暗地颤抖

      等到答案揭晓 我们早已

      穿楼而过

      ◇三峡人家

      以为有飞檐

      以为有灰瓦

      以为有古井

      以为有磨坊

      以为有低头啃草的黄水牛

      以为有满山乱跑的五黑鸡

      以为有侧门洞开的篱笆墙

      以为有青苔依依的青石路

      以为有画中的鸟鸣

      以为有诗里的炊烟

      以为有梦边的云梯

      以为有人间的仙境

      进入三峡景区

      我只看到人

      没见着家

      ◇巴倒烫

      一登上南山 游兴

      便达到了沸点

      十年未见的老朋友

      首先将火点起来

      风 扇在

      兄弟伙的心头

      我们在同一口锅里 涮

      亘古不变的话题

      甜蜜或者青涩的往事 很快

      又为麻辣因子掩盖

      码头设在林子中

      每一条船都是透明的鸟

      号子穿透杯壁

      朝过去的时光里飞

      白酒掺着啤酒喝 烟雾里

      袅袅升腾马帮的歌

      ◎男人心中也有两条江

      —— 读组诗《巴倒烫》

      ◇ 默子星辰

      左右之间老师的《巴倒烫》,是在随亲友团深游长江三峡和重庆时陆陆续续推出的诗作。这也是近 40 年来,他第一次得闲从长江尾逆上,到长江头畅想。据说,重庆也是他十年前工作过的地方。一路上,他们坐动车、乘游轮, 看山、看水、看风景,见老友、会新朋,喝茶、饮酒、涮火锅,期间发生了太多让人动容的趣事、奇事和开心事。这组诗在𠄘袭一贯的简约、细腻和精巧风格的同时,更是多了 一些趣味与侠情,读来令人好生向往!

      我最喜欢《在朝天门喝酒》。将它放在第一首,估计是有些背景的。试想老师念起当年重庆创业之艰难,想到那时坐在朝天门看长江和嘉陵江在这里交汇,一定百感交集。“两个女人走累了 ∕ 在这里 相拥 哭泣”,这不仅是说地理,更是讲“母亲”和“女儿” 的辛酸。“眼睛就要干枯的时候 ∕ 总有 巴山夜雨”,两江的枯水期,可以让人们想得更多、更远。在外面闯天下的男人,到了重庆,更会感到“都是挑夫出身”!是不是“胸中也有两条江”,更多的时候则表现在酒上。要让“两条江”,或者说“两个女人”,从心底里真正走出来,“酒” 是最好的“红娘”。两个男人在码头上喝酒是什么滋味?一边吃着江湖菜,一边吹牛、碰杯,“滴在桌子上”的又是何物?当然,男人不相信眼泪!

      《青姐》读来令人会心一笑。诙谐的句子和生动的描写,有画面、有故事、有情感还有腔调,无论是青姐本人,还是屈尊的大哥、嬉闹的兄弟,都值得写一首好诗,饮一壶好酒!而《三峡人家》又让人产生和作者一样的遗憾,“以为”的那些东西其实并没有,被滔滔江水淹没,被时间长河冲刷掉的,并不只是几座建筑,也丢掉了一部分人文,令人扼腕。

      《一只红箱子》《失而复得的旧手表》《地缝》等诗作,似乎又在挖掘旅途中另一种乐趣。因为他相信里面装的故事,所以能“体验/ 她真正的份量”;一块旧表的失而复得,让他悟出了“因果”;而渐感爬山下坡不如白发夫妇,甚至想到“那副滑竿/抬起我 沉重的影子 /为一位七旬轿夫所怜悯”的情形,钻地缝便显得格外自然。

      《巴倒烫》则有一股子侠情与豪气,一如火锅的麻辣与热烈!“巴倒烫”三个字,大致有“贴心”“舒服”的意思,它也是重庆火锅的头号品牌。他们因景而游,因情而聚,在不断“涮”的过程中,“景” “情”共生,并不断升华。“一登上南山 游兴/便达到了沸点”,“兄弟伙”扇起的风、掀起的浪,至今依然在山城、在南山、在作者胸中起伏、荡漾......

      我的酒里有千万人的情,我的歌声是千万人的歌!山是差不多的山,水是差不多的水,城市是差不多的城市,而赋予巴渝之地别样风情的,是当地的历史人文,是游者的意气抒发!没去过重庆就感受不了这种特殊的文化魅力,不吃麻辣就体会不了中华美食的精髓。当然,没读过左右之前老师的诗作,也会少很多精神的熏陶和情感的共鸣!

      ◇胸中那奔腾的两条江

      £文 / 松卫饮士

      天下诗人皆入蜀,行到三峡必有诗。从古诗源头到李杜华章,再到群星闪耀的的新诗,中国诗歌的半个灵魂在重庆。新读左右之间老师在“中国诗歌重镇”重庆的这组采风诗作,最大的感受就是,在对山城瑰丽山河景象、丰沛人文气息的感怀感悟中,突破了通常“采风诗歌”的局限,一扫短暂而又浅显的通病,一改“拍照式采风诗”的印象。朝天门、李子坝、天坑、地缝、三峡……即便是对这些地标浮光掠影,诗人亦能捕获精神之美。就像组诗名《巴倒烫》,“风 扇在/兄弟伙的心头”“我们在同一口锅里 涮/亘古不变的话题”,就这样用烫火锅的方式,畅快淋漓、热火朝天地将自然景象、诗歌意象串连起来,状物抒情浑厚大气、天真天然,获取了“生命之诗”的进阶。

      要在“特种兵式旅游”的间隙写出非凡的诗歌,那真是考验诗人自身的思想深度和文学修养。即便是走马观花的目之所及,诗人也能写出凝重的哲思。如这首《天坑》:“幺妹的眼睛/见不到底”,这样的意象熠熠生辉,并成为整首诗的闪动之眼。诗人感觉幽微,善于捕捉核心意象,“我只关心共同的醉意/透明的杯子 站在山顶/一路上我们频频仰起脖子//我更关心眼下的风景/一块玻璃 可以托住双脚/却托不住掉下去的流云”。还有这首《三峡人家》,“飞檐”“灰瓦”“古井”“磨坊”,“黄水牛”“五黑鸡”“篱笆墙”“青石路”,“鸟鸣”“炊烟”“云梯”“仙境”,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的景象,在最后画龙点睛用诗眼收尾,“进入三峡景区/我只看到人/没见着家”,这样巧妙的方式,让读者领略到什么才是诗歌的意象美、韵律美、结构美、哲思美。在时间的笼罩中,在空间的包容中,进入阅读体验,感受语言的奇妙,除了审美愉悦,更是获得了心智点化。

      诗歌就是命运,写诗就是写阅历、写人生。旧手表、红箱子、青姐……对世道人心的洞见,对自我的审视和他者的慰藉,通过诗歌的方式实现了超脱。《一张牌》用了五组比拟,将“一列动车”“一艘游轮”“一座大坝”“一个房间”“一只空瓶”比作“一张牌”,诗人以其数十年人生探索的经验介入,秉承“发现-呈现-实现”的诗观,进而打通物我两端,将生命感悟融汇在自然景观和物象之中。像这组“一座大坝是一张牌/手气有落差/但友情的升降机/却把我们轻轻地提上来”,随手拈来目中所见的事物,联想并赋予其别样的寓意,“落差”“升降”的参差对照,不禁让人拍案叫绝。还有这首《地缝》,五个“如果”层层递进展开设问,“如果那副滑竿 抬起我/沉重的影子/为一位七旬轿夫所怜悯”“如果真的有一条缝/迎面而来 我/一定悄悄钻进去”,这种烛照灵魂的状态,洞悉自身和周遭世界,将万物有灵、万物有理、万物有道的人生所得,凝聚于笔端,化成深邃、高远的诗句。

      如果说左右之间诗歌当中抒情性作品澄澈通透,那么他的叙事性作品却深厚绵延,极具现代性。例如笔者最钟爱的这首《在朝天门喝酒》,有大气而又圆融之美:“两个女人走累了/在这儿相拥 哭泣//从春分到夏至/眼睛就要干枯的时候/总有巴山夜雨”。长江与嘉陵江交汇的盛景,在诗人从容的叙述中,犹如“两个女人”“在这儿相拥 哭泣”,仿若水墨泅开,不疾不徐,一气呵成,浑然一体。而于诗人自身,获得的是内心的回响,是经久不息的意绪和迷思,是对精神层面的不断探照、扫描,是融汇于山川的哲思和情绪。可能我们都如同“岸上的男人”,“都是挑夫出身”,我们的胸中,“也有两条江”。但从笔者角度看来,这首诗可谓是诗人多年创作的一次小爆发,艺术成就很高。

      所谓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左右之间的诗歌历来走的是温润一途,以其深厚的人生阅历和精湛的诗艺,超越人生苦难,进抵思想的深邃和澄明。如水静流,亦可澎湃,诗人的胸中自然有那奔腾的两条江,我们每个人胸中也一定会有奔腾的两条江。

    【审核人:雨祺】

        标题:左右之间:巴倒烫(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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