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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海峰:南台深

  • 作者:程小新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3-03-01 11:1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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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

      我拖着双腿往上挪,够着那朵棉花云,就登上了南台的顶峰。那云,却远非夏日午后天边堆砌的乏云,在山尖上快速游走,像影视剧的快镜头,令人心旌摇荡。

      朵儿双手杵着登山杖,眺望远处的石林。我对她说:“你看,那云走得多快!”

      置身于云雾缥缈里的如梦如幻,该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可是,任凭脚步再大,迈得再连,余音未及袅袅,刚刚和我招手的云朵便盈盈远去,披一身棉花的洁白,追逐着一缕马尾云,去温暖别处的风景了。我知道,那是属于云的使命,就像成熟的卜卜英,以降落伞的形式,把生命的微小希望传递到四面八方。

      风从身边嗖嗖而过,像射向远方的羽箭。我气喘吁吁,几乎感觉不到鞋子磨擦土砾和草窠的声音,更听不到队友的脚步声。要不是我拄着登山杖,好几次差点被大风刮倒在山腰上。

      登顶了。走过长长的山路,我终于抵近了一朵云,一朵看似生于石庙,却飘在蓝天的白云。菩萨顶的风异常迅猛,我的喘息声瞬间被高山草甸的西北风湮没。空气清冽,可吐浊燥、纳清静,涤荡心灵。极目四望,峰峦叠嶂,苍茫辽阔,太行山脉与燕山山脉纵横交错,绵延不知几许。仿若,远处的那座山峰,比脚下的山更陡、更高。

      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爬山,在七八级大风中成功登顶,除了响马的热情激励,龙之泉的谨小慎微,还有自己的坚持不懈。那一刻,桃粉装的朵儿笑靥如花。我的豹纹围巾不小心滑落了,鼻疙瘩子冻得像个猴屁股,但想到一路上遭遇的那些草木鸟石,心里顿觉怡悦。于响马和龙之泉而言,我和朵儿都属于登山的菜鸟。一行人相交泛泛,彼此之间却始终处于可见的距离和协调的状态,他俩自觉承担了领路和收尾的活儿。面对两个菜鸟,响马说:“从今往后,你们就会喜欢上大山。”话音笃定,让人心里一颤。望着连天的衰草,我想象着绿草如茵,百花芬芳,或者枫栌红遍,银装素裹。

      隐隐觉得有点饿,我似乎嗅到了白面馒头的醇香,豆腐脑的清香,或者棉花糖的香甜。须臾,那朵碎积云从我的头顶飘过,暄腾腾,蓬松松,挥一挥手,没入连绵起伏的峰岭,如同生命不停地流淌。

      白云和青山相伴,涧水和草木为邻,它们无不先于我出现,且将无限期存在于大自然,成为地理概念抑或文学意义上的永恒。而我,肉体凡胎,匆匆过客,在大地的怀抱里,渺小成一粒尘埃。即使现在登上了一峰之巅,我依然只是一个仰望者。我没有任何理由,去苛责一朵云的匆邃,嫌弃一片草的枯寂,计较一座山的险峻。与永恒相比,我的状态仅限于来过,我能做的,唯有融入自然,乐在其中。

      自然,自然而然。自然,因了人而生动;人,因了自然而精彩。就像花开叶落,日升月降,作为大自然的一部分,我们相互依存、和谐共生,在人间的某个地点相遇,又在光阴的某个时刻别离。

      二

      山谷里,脊梁上,腰际间,石头们像从天外飞降而来,又与大山浑然一体,形成独特的地质奇观。青山温良,缘于人的善待,生长秀林芳草,而其底蕴则是岩石,生发温度,也生发力量。那一刻,我想到了“父爱如山”。

      沉积岩。火成岩。变质岩。燕山地质运动造就的苍莽山脉,石头亦分家族和亲疏。它们无不镌刻着时光的纹理,这儿扎一堆,那儿驻一片,群聚的,散落的,独处的,如同人栖居的村落,庄堡寨疃、屯营城碾、坡洼皂泉。

      枯草连绵,海浪状起伏,阳光把石林的影子投到翻涌的浪花上,参差不齐。石林冷峻而突兀,或直立,或横卧,或叠交。漫长的岁月,火热和冷酷的杂糅,将它们淬炼得似鸟兽,似盆景,似阵图。页岩、花岗岩、大理岩,以及那些叫不上名字的石头,我看不到它们内里更真切、更细腻的节理,对深蕴的生命密码更是所知寥寥,但并不妨碍石林石柱们的嵯峨秀丽。

      山脊的风比垭口更凛冽,那些圆润、嶙峋抑或崚嶒的石头却岿然不动。我听到石林发出一波波的呼啸,像是来自侏罗纪的呼吸声,时而疾骤,时而舒缓,由远而近,经过我的闪念,又呼呼远去。流动与静止,动静之间,宛如内心的波澜。纵有万般不舍,我还是抛掉和石林进一步亲近的念头,循着队友榴红或松绿的身影,从半山腰的草丛直接绕了过去。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往往与人类的能工巧匠相辅相成,相得益彰。菩萨顶的小石庙简陋而精巧,石条墙、石板顶,不染纤尘,只一眼,就让人心生敬畏,心地澄明。与之相伴的,是一座算不得高大的玛尼堆,春夏秋冬,感受着日月星辰,沐浴着阳光风雨。几乎没有什么负重的我,费了4个多钟头才登上山顶。风声萧萧,当年修建石庙的艰难程度可想而知。

      比大地离太阳更近的信仰,是纯粹,还是执着?

      阳光西斜,还没有仔细端详端详那些石头,以及石头构筑的石林、石柱和石庙,就得下山了。没看到的,没触摸着的,没来得及思想的,统统留给下一次的念想。

      出溜。是的,出溜。蒿草细长,光滑无比,一个出溜就滑下去一大截儿。正兴起,忽然整个身子不动了。我落在一块凸起但还算平整的石头上,幸亏没有尖棱,否则屁股就得挂花。我摸了摸那块石头,冰凉凉的,像是大山裸露的肌肤。硌得慌,多少有点痛。我想骂人,但只说出一个“他”,后面的就咽下去了。话说回来,即便被划得皮开肉绽,又能怨谁?我宁愿相信,一座山,一条河,一块田,一片草原,一方湿地,一顷森林,一面湖水……冥冥中自有神祇在护佑,以神性的目光,注视着靠近祂的每一个人。善良者、邪恶者,贪婪者、无私者,保护者、破坏者……概莫能外。所谓苍天有眼,大抵如是。

      忽地就想,山顶上空空如也的小石庙,该是一座山神庙吧。高高的,俯瞰众山。

      三

      接近垭口时,一只鹰划过空谷的蓝天,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生活中,好多事物莫不如此,给人以诸多想象和遐思。如同,妙笔丹青的留白。

      在深山看到一只苍鹰,并不是一件让人感到意外的事情。小时候,村里尽是架鹰、牵狗的,有的人家甚至拥有猎枪或气枪。他们故意显摆似的,拎着捕获的野鸡、野兔,在村巷里晃悠,引来我们一群小孩子围观,送上羡慕的目光和啧啧的称赞。如今,连檐下嘁嘁喳喳的麻雀也进入保护动物名录,山林里的动物们更不用说了。联合国还将每年的3月3日设立为世界野生动植物日,救护受伤野生动物的事迹,屡屡见诸于各种媒体。就像迷失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总该是令人欣喜的。

      眼眊子赖的人,难免雾里看花。我的发现,被响马一句淡淡的回应击得粉碎:“那不是鹰,是一只黑老哇。”土名,抑或别称,感觉特别亲切和自然。我知道他说的是乌鸦,而我也习惯称乌鸦为老哇。偏偏有几秒钟,那鸦科的黑鸟在半空展开双翅一动不动,也不哇哇地叫唤,我竟误为一只正在巡视山谷的雄鹰。

      响马喜欢亲近自然,山水林田湖草沙,无不青睐。相较于我对季节的挑剔,他更像是山林孕育的孩子,是一个真正敬畏和热爱大自然的行者。在他的眼里,春花秋叶,夏雨冬雪,云雾霜虹,都是美丽的风景,并不因四季的变换而有所亲疏。但凡几日不到山野里蹦哒蹦哒,撒撒欢儿,浑身就不自在,心灵亦得不到宁静。响马招呼大家在垭口的背风处稍事歇息,补充体力,争取一鼓作气直接登顶。他一边把草地上的垃圾收敛干净,一边和我们分享他的野外趣闻,风趣,幽默,谈笑风生,仿佛生来就精通与自然界沟通的语言,懂得如何与自然相处和交流。作为多次山野考察活动的向导,响马遇见过好多种野生动物,包括鹰科猛禽金雕。当时,那只金雕可能把他当成了猎物,也可能是和他嬉戏,突然从高空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俯冲下来,无声无息,眼看就要挨着他的肩头时,又振翅飞上苍穹,像一架正在飞行表演的喷气式战斗机,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那样子,体长够八九十厘米,翼展少说也有一米八九,金褐色的头羽,锐利的双爪,动作轻盈,雄姿凛然,尤其一双栗褐色的目睭,定位精准,摄人魂魄。一次历险,让他说得云淡风轻。如同,他指着漫长的山路对我和朵儿说:马上就到。

      就在刚才,阳坡弯临壑的杂灌里冷不丁射出一只野鸡,扑棱棱落入前方的草丛。那野鸡分明察觉到异类的脚步声带来的威胁,受到惊吓逃走了。同时,树丛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树叶已经落尽,阳光投下的影子斑驳而稠密,我无法透过杂乱的枝杈看到里面发生的情形。想必是,另一只野鸡蹿进了矮灌深处躲藏,急匆匆,慌忙忙。尽管彼此没有交换过眼神,但我能够想象到牠惊慌失措的样子。相距如此之近,那里或许就是牠们的巢穴,而我则无意中充当了入侵者的角色。少顷,满坡的杂灌复归寂静,好像一切从未发生。走在前面的响马毫无反应,倒是把后面的我吓了一跳。我不知道,处在紧张的氛围下,如果那只野鸡噗地飞过我的头顶,或者落在脚下,一双惊恐、愤怒抑或质问的目光直勾勾瞪着我,我会做何举动。

      灰褐色的野鸡动作稍显笨拙,飞得比灌木梢高不了多少,距离也不长,肉嘟嘟的,酸醋溜和刺梨肯定没少吃。那是一只雉鸡科的雌野鸡,尾羽很短,身上鲜有彩色的羽翎。一如孔雀、鸳鸯等一些鸟儿,美丽的羽毛是区分其雄雌最直观、最简单的方法。

      大山的深处俨然是野生动物的家园。据说,多达百余种野生动物在周边地域栖息,还有数千种昆虫。聊起山野精灵,龙之泉亦是不弱,多次看到狐狸、狍子和野猪。狐狸步态轻盈,像踏着迷离仙气,从《聊斋》娉婷而来。现实和神话在眼前相遇。特别是野猪群,两只大野猪一前一后,率领一群小野猪,排着队从容地穿过山林,场面温馨而壮观。我没有见过深山老林里的金钱豹、金雕、白肩雕等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甚至没见过野猪、青羊、斑羚、狍子和狐狸。幸运的是,我在保护区的管理处偶遇过同属雉鸡科的世界濒危珍禽褐马鸡,镶着金边的目,粉红的喙,白色的颈圈,褐色的羽毛,一群珍珠鸡前呼后拥,雄赳赳,气昂昂,颇具古代武将的风姿。

      生态的完整性和生物的多样性,让一座山充满生机和活力。且,远不止一座山。

      四

      背风的山坳处,黄叶凋零,瘦枝如烟,一大片小红果惊艳了我的目光。

      山生翠屏,草木为裳。从开始徒步,到攀上山顶,800多米的提升高度中,针阔叶混交林、杂灌、蒿草乃至菌藓,千余种野生植物共同维系着自然生态的平衡。它们在坚石和薄土相互搏杀又依存的山体上,展示着各具特色的生态景观,刚柔并济,像极了人类的顽强与脆弱,硬朗与柔软,迷失与苏醒。那些上世纪山民伐木运材的串道满是枯草和落叶,悲怆,落寞,依稀可辨。原欲与救赎之间,见证着人类与自然资源、生态环境的关系逐渐演变的沧桑岁月。

      曾几何时,我也笃定地认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天经地义、顺理成章,打只家雀,掏个鸟窝,砍几棵树,挖点沙子,采些石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转过阳坡转阴坡,光线若明若暗,褪去夏装的林木以骨骼美示人,疏落有致。云杉高冷,榛树纤柔,青杨疏朗,枫桦优雅。素墨点染,粗线勾勒,大自然适时绘就出极简风格的秋景图。朔风吹过,松涛阵阵,白桦和红桦挥舞着薄透的皮肤哗啦啦地歌唱,整个山林沉浸在音乐声中,陶醉了。显然,没有看到金黄、墨绿与火红交织的层林尽染,而恰巧经过山林和秋风合奏的生态音乐会的我,也深深沉醉了。

      山弯,两棵落叶松虬曲苍劲,遮住了山路,夏日里当是枝叶繁茂,浓荫蔽日。空气中充盈着干松针浓郁的香气。我平日里见过的落叶松大多高且直,挺拔入云霄。许是地理和气候等诸多因素,才使其长成眼前的这副模样,让我一度以为就是堡墙根两棵佝偻的老榆树。看来,植物界也不乏变色龙,在不同的环境里演绎着生存的奥妙。

      我邂逅的是花楸树,即人们日常说的臭山槐,蔷薇科花楸属的落叶乔木,阳光下泛着灰白色的光泽,六月开白花,十月结红果,可供观赏,兼有镇咳健脾的药用价值。显而易见,我错过了这些花楸的花期,没能赶上一场声势浩大的如雪芬芳的花会。与坡鱼子相比,花楸花是否独具风姿?目之所及的就是花楸果,密密匝匝,比酸醋溜稍大,比山丁子稍小,但没有细长的把儿。在萧索的枝桠上张灯结彩,燃亮每个桔红色的日子,静静守候着人类或野鸟的到来。此刻,正值上午九时许,秋阳像火烈鸟般照耀着峰峦,蝉翼淡月斜挂在西方的蓝天。山路蜿蜒,登山人正举头望那红果,寥廓的画面顿时生出几分生动和温暖。近看,那些小果实大多生出了皱纹,昭示着季节的嬗变。如果无人采摘,也没有鸟儿啄食,它们将一直垂悬于枝头,在阳光和风雪的摩挲中顾自鲜艳,直至渐渐干瘪、凋败,簌簌坠落于泥土,如同流星划过天际。皇皇大自然,草木一秋,人生一世,识或不识,俱生存于大地,相伴而行。

      响马说,山中生黄檀,质地坚硬,奇香无比。不止黄檀,黄樟、黄杨、黄花梨等这些黄字辈的树木,我都无缘得见,就是见了,也不认识。我在县城药房抓的草药里有一味是檀香,同一个“檀”字,香味却是不同。这“花楸”的称谓,我也是刚刚才知晓。至于它靠近紫葳科的楸多一点,还是距离蝶形花科的槐更近一些,我依然没弄清楚。学名和俗称之间的差异性,往往让人浮想联翩。前不久,我在南麓的雨后青山拾蘑菇时,才识得了极其普通的杄树、毛建草和六道子。杄树,直溜,美观,若谦谦君子。毛建草,叶面多绒毛,网格状脉络清晰,花蓝紫色,密而艳,宜观赏,为草药,可制茶,类似演艺界的多栖明星。朵儿说,她自制的毛建茶醇香可口,味道馥郁,媲美毛尖。虽觉夸张之嫌,但大自然孕育的草木清芬,总是带给人别具风味的感受。六道子,也就是忍冬科的六道木,多为六棱状,质硬,丛生,生长期缓慢,具驱毒辟邪之效。小时候趴在大队的半截石头院墙外听传统评书《杨家将》,穆桂英大破天门阵必不可少的神器降龙木,始终蒙着一层神奇的面纱,直到六道子出现在我的面前。

      大自然的馈赠丰饶而无私,我却所知所闻所见甚少。这源于心底陈疴未净,缺乏探索自然的精神。或者说,在人与自然关系的认知上,我还没有达到足够的自信。比如,这次登山,已近暮秋,到处干楂楂、光秃秃、黄茫茫,有啥看头?很大程度上是为了体验“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在大自然,必然性之外,好多事物都有其偶然性,或者说机缘,拂去心头蒙尘、解惑答疑、开化顿悟,予人意想不到的收获。

      五

      发现那朵黄花之前,我确有些失望,尽管顺利登上了南台之巅。

      太阳下山的速度明显比升起时更快,眼瞅着直往山根落,周遭的白云镶上了桃红的边。站在山巅欣赏台山夕照,抑或躺在草地上数满天繁星,注定属于另一个话题。沿着蚰蜒小道下山,在海拔2100多米的山梁上,我如愿逢着了一朵小黄花,疲劳感顿时烟消云散。

      这里比响马不久前看到野花的地方低了将近300米。他没有说明是在大南山的摆宴坨见到那些小花的,只是发出了2400多米的落过雪的山上是否还有鲜花盛开的疑问。那话分明带着几分惊奇和自豪。我的脑海立即浮现出一幅美丽的画卷:茫茫雪域高原,迢递的天山山脉,悬崖峭壁上圣洁的雪莲。油菜花。雪莲花。雪花。彼岸花。一时间,各种答案纷纷出炉。结果,响马晒出拍摄的图片:两朵紫色的野菊花,一朵黄色的卜卜英。傲立风霜的秋菊、凌寒独开的红梅也就算了,为什么是普普通通的卜卜英?于是,登山的想望愈加强烈起来。

      我看到的小黄花正是一朵卜卜英,学名蒲公英。花莛紫红色,极短。花朵黄澄澄,几近贴着棕壤的地皮,从枯叶中钻出来。身处卑微,不具雪莲的冰魄玉魂,却有着阳光般的火热温暖。此前,我没有在山上发现任何盛开的野花,包括风毛菊、大花杓兰、小斑叶兰、紫堇、山丹、金莲花,或者红景天、白头翁、秦艽等。这些种类繁多的花卉属于姹紫嫣红的夏季。念想既已实现,我还是感到很欣慰。

      我在卜卜英的跟前圪蹴了好一会儿,看小小的舌状花瓣在寒风中徐徐呼吸,流淌着生命的气息。不仔细地嗅,你根本闻不到它清苦的淡香。春光至,新雷起,万物复苏,寒山将再度葱茏的自然规律,我懂,但我依然对这朵盛开在深秋的小黄花感到好奇。我压低身子,尽可能地挨近它,尝试着像响马那样,与一朵菊科的黄花地丁进行初浅的交流,聆听自然界微小生物的喃喃细语。那样子,像一个阳光下的窥探者。我瞅花,花瞅我,注视得久了,花成了人,人成了花。在大自然的生存法则内,物性与人性相融相通,不论大小、长短和贵贱,生命的生长皆为不易,既有个性的张扬,又有共性的融合。一朵绽放的野花,就蕴藏着让人想一探究竟的生命的奥秘。一座山呢?

      紧接着,队友们在附近发现了另一朵卜卜英。缘分,总是在不经意间带给你惊喜,生活因此而变得丰富多彩,趣味无穷。

      海拔回落到1900多米,又有两朵卜卜英闯入眼眸。同样的紧贴地皮,同样的金灿灿,同样的微笑,面对着每一个人。莫不是,那些野花商量好了似的,也期待着在深秋的某个节点与有缘人相遇?

      山谷里积雪如云,冰瀑剔透,风逐着阳光可劲地奔跑。响马提醒大伙,今天恰是立冬的节令。物候更迭、季节交替之际,我选择走出林立的楼区,与大山做一次近距离的接触。

      从此,我真的会爱上青山,乃至群山吗?

      (原发于《大地文学》2022年卷62)

    【审核人:雨祺】

        标题:张海峰:南台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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