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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永峰:为父亲洗脚

  • 作者:林翠华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1-07-16 17:4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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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己过古稀之年的老父亲,今夏因腰椎间盘突出而住进了医院。

      初入医院,父亲的两条腿不明原因地肿胀了起来,为消除肿胀与病痛,医生开来一剂中药,嘱我每天煎熬,用药汤热敷父亲的双腿。

      初次为父亲敷腿,我买来一条新毛巾,小心地把父亲扶在小木凳上,待他调整好自己的身体后,我便端来盛药的盆子,脱去他脚上的丝袜,将裤腿卷起,开始为他敷腿。待两腿敷完之后,我见那药汤依然还有温热,心想若用此汤洗脚,定对他有好处。于是就又往盆子里兑了些热水,说了声:“顺便把脚也洗洗吧!”,便双手抱起他的双脚小心的放在盆子里,这是我来到人世40多年来第一次为老父洗脚。

      就在我用双手轻轻揉搓父亲的脚面、揉搓他的的确已有些污垢的脚趾缝时,我无意间发现父亲平静的脸上,隐藏着一种难以觉察的惬意与满足——他用一股父亲所特有的、慈祥的目光静静的注视着我,那目光暖融融的,竟使我忽地回忆起了儿时父亲为我洗脚、剪脚指甲的情景来——那时,每当父亲为我洗脚,我就感到格外地舒服,我依稀还能记起他每每为我洗完脚后,就把我抱到床上,双手分别抓起我的两只小脚在他脸上左右轻轻拍打逗我发笑的情景来……

      我是父亲的宠儿,兄妹四人中,唯我最受父母娇惯。在我的孩提岁月里,母亲带着我们兄妹生活在乡下,父亲却在外地的一个小县银行供职,一年四年,难得回家几回,但每年秋冬之即,父亲总会捎回他亲手为我们编织的毛衣、手套、毛袜等过冬的衣物——大概不会有人相信,父亲会有一双织毛衣的巧手,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那政治动荡、生活艰苦的日子里,他会在工作之余,避开政治纷争,为远离他的儿女们一针一针地编织出一件一件的衣物,为儿女保暖御寒,为日夜操劳的母亲减轻哺育儿女的负担。而每次捎回的这些东西中,总能有适合于我穿的,我因此会感到无比自豪和满足。上中学时,国家恢复了高考制度。为了高考,我背井离乡来到父亲工作的小县中学求学。城里的同窗,生活条件远比农村的学生好,特别是夏天里,他们脚上的凉鞋更让我眼馋。可那时,长兄正待娶妻成家,我与姐、弟都已分别进入初中和高中求学,母亲体弱多病,一家人全靠父亲微薄的薪水度日,父亲的困难和压力正重,那时的他连一块手表都没有!我知道,我的愿望是奢侈的,但我却是异常的强烈!我无法向父亲开口,但每天看见脚上的粗布土鞋就极不舒服。正好,有一只鞋帮快要破了,我于是穿着它在操场上狂疯,盼望那鞋帮早些裂开口子。终于有一天,鞋帮裂口了,下午放学回到父亲的住所,我就告诉父亲鞋没法穿了。我满以为父亲会给我几元钱让我到隔壁商店去买一双晾鞋的,可父亲却没有啃声,吃过晚饭就加班去了,直到我晚上临睡时,还没有回来。我心里蔽闷极了,开始为明天上学发愁。半夜里,我朦胧中,发现父亲没有睡觉,睁开眼睛,却见他正用他的显得笨拙的大手一针一针地为我补鞋……待第一天早起穿鞋时,我见我的一双已被父亲补好的且刷得干干净净的鞋放在我的床前,我顿感鼻酸,彻底打消了想索要一双凉鞋的念头。

      父亲是新中国第一批受到中等专科教育的知识分子,他一直工作在业务性最强的岗位上,充当着业务权威的角色。他待人温和,与世无争,远离政治旋涡,只是对他的工作一丝不苟,十分执着,在40余年的银行生涯中,没有出现过一丝差错,还培养出了一批又一批的弟子,比他年轻的同事大都称他为“师傅”或“老师”,被誉为是银行系统“桃李满天下”的人物。因此,在建国后的历次政治运动中,不管是“保皇派”还是“造反派”,只要政治风浪一过,父亲总是被当权者争取和团结的对象,会重新回到他的工作岗位上;在那政治风云莫测的岁月里,他虽然默默无闻,在政治上没有过大红大紫的风光,也被当作“保守派”和“老好人”而受到过批判,但却没有受到过大的冲击;也因此,在粉碎“四人帮”,扰乱反正后,在落实知识分子政策时,他成了全县第一个被国家正式认可的“会计师”、“审计师”而享受到了知识分子的待遇,将母亲和全家带到了城里……他的秉性,决定了他无论多么困难,都要教他的子女尽可能地与书结缘,通过读书求学,谋一条生活的出路,改变个人的命运,因此,他的子女,无一不具有大学学历,也无一不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充当业务骨干的角色……

      父亲老了,在他一天天地衰老中,我却一天天地长大,而今已娶妻生子,为人之父了。在我的记忆中,没有父亲打骂我们的记录,总感觉父亲在慈祥中有一股威严,倒是我在长大之后,会常常因为父亲的“迂”而为一些不痛快的事向他发脾气。我也从来没有想起过父亲需要什么?总以为退休赋闲的老父,儿女成家立业,子孙满堂,定会生活得安逸、闲适,无所需求,不知道该为他做些什么?却总感觉他人老守旧,愈老愈迂,不好沟通,因此,每每携妻带子回家,在尽可能地帮父亲干完我所能见的家务活之后,就匆匆离去,回到我的“小天地”;而每每这时,父亲总要我带这带那,不是吃的,就是用的,还常常唠唠叨叨,叮咛不完,放心不下,我便常常因此责怪他婆婆妈妈……

      就在连续几日为父亲药敷中,我终于感悟到父亲内心的需求,也感觉到当我为老父洗脚时,我的内心,竟然是那样的舒服、快活,那样地感到心安理得。父亲双腿的肿胀渐渐消失了,药敷也停止了,他也能捏着拐仗下床活动了,生活能够基本自理了,我也因琐事繁忙,二三天未到医院去。

      那天下午,我终于忙停了下来,急匆匆赶到医院,老远就见父亲坐在病房过道的椅子上,看见我并投来了慈祥的目光。待我走近他时,他就起身与我回到病房。他先告诉我他的病情一天比一天好转,又询问我那“琐事”办理的情况。之后,天色已晚,我就对他说:“我给你洗脚把,洗完脚休息”。而他嘴上说:“不洗了,不洗了”,可脸上却在微笑中透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神情来。

      等我端来热水时,他竟高兴地象个孩子一样,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我先给他洗了头,然后又换了一盆热水,潜他洗了脚,把他扶到床上,递给他当日的报纸,他便拿着报纸,嘱我快些回家去,说是我的儿子一定把我等急了……

    【审核人:雨祺】

        标题:史永峰:为父亲洗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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