励心斋闲笔
一一思母说孝
清晨起来，我和往常一样，将手上的工作完成后，给母亲拨通了电话。得知母亲的脚痛不见好转，心中油然生起一股悲凉，与初夏时节的花香鸟语，蓝天白云，仿佛是格格不入。凝重的心情，并没有随着清新的空气而舒展。只能轻轻地叹了叹气，借此来松懈我被束缚和憋住的心胸，才得以延续生命。
母亲的脚痛，只是身体有恙的表症，受心脏慢性衰竭的影响而痛的。所以我知道，那是脚多痛一分，就是心衰得快一分。也说明是离生命的结束又近了一程，毕竟九十二载的风雨路途，快要耗尽生命赖以生存的动能。应该为母亲的坚强和长寿庆幸了!
母亲的体贴、慈悲之情，那是无法言表的，为了不影响儿女们赚钱生活，再难再苦都是独自承受。也从不抱怨，反而宽慰大家。让儿女们安心赚钱，既是为了眼前生活的窘迫，也是为了将来的希望。谁不寄冀于子孙的昌隆呢?于是我时而欲想为母亲写些文字，但我的文字功夫，犹如故乡那棵干枯的老树，那么的荒芜和平淡，竟找不出几多好的词句，来对应母亲的平凡和勇敢。难以为她的人生描绘出一些斑斓。可母亲又是伟大的，如同天下的慈母一般。虽然没有史诗般的波澜壮阔，丰功伟绩，而同样有跌宕起伏的苦难和温情。人生本就是苦的，况且我家比别人更穷。但母爱是温馨的，天下谁不爱自己的儿女，谁又不爱自己的母亲。
哥哥也因生活负担的沉重、艰难，又身体比较薄弱。和我一样远离母亲在外就业，虽然放心不下母亲的安危，但又必须无可奈何地苟且，真是“惨惨柴门风雪夜，此时有子不如无”，大概是这个时代的悲哀吧。我想有很多人都是如此，离开故土，离别弱小和孤老，到四面八方奔波，忙于生计。看似是经济的活力，我却认为是受时代的裹挟。所以我又常常叹息，到底今时的生活是幸福还是悲哀。难道必须有钱才是生活吗?难道不可相亲守土，与陶公一般“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吗?可是，话又得说回来，如今的人谁又有几分乐土可守呢?无论是故乡的土地，还是心田的宁静。物欲横流的时代，没有钱该如何生活?每一粒米，每一件衣断然是离不了钱的。哪里还有半时农忙半时闲的惬意，又哪里有儿时的自给自足，无甚攀比的闲适呢?
故我又想，时代是历史的洪流，挡是挡不住的。只好勉为其难，如英雄一般的顺势而为，反正盲目浮躁的人们都在随波逐流，我又以什么来荷花出污泥，独领风骚呢?然则人终究是人，是个莫名其妙的物种，既要清高又怕穷，俾使东边风雨西边晴，惺惺告慰自己，是此一时彼一时也。至于孝道，什么是孝?似乎是各有各的诠释和理由。富人是以给父母不菲的钱财来表示，老人的安危喜好，心理悲欢那是顾也顾不上了。孔子说的“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那是太遥远的话语。今天社会的富有，谁又会没有给养父母的钱呢?手机、网络的繁忙，是没有多少时间去思考，——“色难，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曾是以为孝乎?”的生涩。什么是色难?温顺而和悦的态度。不只是给了钱和吃的，还重重地搁在桌上，关键是诚而恭敬的心态。虽然知道但做不到，这又是有关修为的事。人们操劳了一天，酒足菜饱，美其名曰为了家庭的生意，然后有太多的理由去颐指气使。假如做了官，那就是更不得了的事，那可是管理一方百姓的‘老爷’，有太多的事和很多的权，谁能不看脸色和听话呢?
富人如此，穷人亦如此，不患无财，患无心耳。我当然也有痛楚而堂皇的理由，宛如孔子言“父母唯其疾之忧”。孩子生了病，做了爸妈的没有不懂得的，父母的那种焦急又无奈，痛苦又怜惜的心情和神情，是谁也比不了的。如果我们真是孝顺，那反过来同父母疼爱儿女的心情一样，“父母唯其疾之忧”!但我不晓得有几人可以做到。所以，往常我也只好“暂把清风当孝物，难管父母情和心”了。虽然晓得父母此心即我心，但我心只如清风和明月，赏玩一下可以，又有什么实用呢?
母亲虽说还在，但已经是无可挽回地渐渐老去，此时我除了清风明月，还有欲流还噙的泪。于是我陡然想起一首诗来：霜殒芦花泪湿衣，白头无复倚柴扉。去年五月黄梅雨，曾典袈裟籴米归。以此寄托我思母日浓，为子不孝的哀情!
癸卯三月廿四日张国会笔于励心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