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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朵就好

  • 作者:湘诗飞翔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1-12-01 17:2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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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卖 花 者

      早上给彼岸花浇水。

      花是在我们超市拐角的十字路口买的,整整一三轮车,无数个挤在一起的小花盆,每个花盆里都亭亭玉立着十来根像蒜苔一样光秃秃的茎杆,杆上都顶着像手指一样分散而待放的小花蕾。但每个花盆里也都大开着一朵,展示着它开花以后就是这个样子,你接受或者不接受。

      围观的人多,买花的人少,卖花人气定神闲,在落日的余晖里抽着烟,他在烟雾里眯起眼睛,欣赏着华灯初上,他喜欢夜幕逐渐四合,喜欢那种薄如蝉翼的黑,把世界,以及他的脸,逐渐包围起来,选择了这种花,就选择了这种喜欢——这是一种不能暴晒在阳光之下而只能在黑暗里绽放的花。

      桃花,荷花,菊花,梅花,世上的花那么多,多的跟四季争春,争夏,争秋,争冬。

      只有它,彼岸花,是唯一自愿投入地狱的花,开在忘川彼岸,冥界三途河边。

      它是我们逝去的亲人在长长的黄泉路上,唯一能看到的风景与色彩,当他们渡着忘川,所有的前尘往事,至亲最爱,统统遗落,忘却,一步一脚印,一步一消散,跟着这花的指引逐步通向幽冥地狱,把我们,全部留在了此岸。

      它从地府开到了人间,它先是看到了我们的亲人,看到了他们的不舍和不得不丢去的记忆,然后再来看我们,或者让我们看它,有谁能在它火红的身上看到亲人热切的眼睛,火热的心,和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秘语。

      没有,我们都执着于魔鬼的花语:招鬼之花,引魂之花,生死之花。甚至惧怕愤恨:人鬼殊途,你还来做什么?

      卖花人继续抽着他的烟,依旧气定神闲,他并不急于贩卖,仿佛只是带着这些花在繁闹的街市口走一遭,看一看世间的繁华,和人间的亲人,但是没有一个人把它们认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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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拾 花 者

      刚开始我是站在一旁看,看着看着就被裹挟了进去。

      这是一支途径我们村子的送葬队伍,从街上过来的,他们的墓地群在我们村子南边的庄稼地里,庄稼也是他们的,被毁坏,占用,用来埋葬死人,隆起坟茔,一堆一堆,如同蚂蚁苍茫的群山。

      那抬着的,必定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事情,被哭啼相送,披麻戴孝,眼泪浩荡。

      我被裹挟,跟着送葬队伍前行,身前身后全都是腿,有的快,有的慢,我被推搡着,不由自主地向前,小路两旁平时空闲的草径,此刻也全部被征用,踩在他们脚下。

      我忘了我的记忆是从记住哪一天,哪一件事情开始有的,我确定的是,在此之前,我从没有见过花圈。

      我还没有上学,还不会用五颜六色这个词,我只知道它们红的那么红,黄的那么黄,绿的那么绿,白的那么白。蓬蓬的,皱皱的,一小层一小层,扎成一小朵一小朵的花,镶嵌在一个大大的圆上。

      这些比真花更艳丽的颜色,使我如同一个受蛊者,一往无前,忘乎所以,我亲眼看到太阳落山,也还是没有办法拥有其中一朵。

      我亲眼看着那么多人,把我追随了一路的花,粗暴地仍在了一起,用木根,甚至用铁锹掀在一起,开始放火烧,一边烧,一边用木棍来回的翻,用铁锹往中间聚拢,生怕遗漏了一朵。

      我眼看着他们不给我留一丝希望,我无可奈何的站着看灰到处飞,烟慢慢灭。

      这个时候我的记忆出现了偏差,因为送葬只能是在下午,可是当我趴在坟上摘花的时候,竟然是在中午。

      他们还是把一个金黄色,上面洒有金粉的花圈留给了我,像帽子一样罩在那坟身体的一侧。

      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中午的阳光全洒在那些金粉上,使得它们散发出更加迷人的色彩和光泽,而这,都是我的。

      我当时个子一定很矮,我记得我是费很大劲才爬到坟上,而不是像个大人弯腰欠着身子就能够到,我就那样整个身子完全趴在坟上,甚至还压在一部分金色的花上,为了不破坏它们,我轻轻拧开细铁丝,小心完整的取下来。

      一朵就好,两朵就好,实在太好看了,要不就三朵吧,妹妹一朵,弟弟一朵,万一奶奶也觉得好看,就给她也一朵,要是全家人都觉得好看,那就每人一朵。

      最后我用衣服兜了一大兜,回家了。

      回家之后的事,我忘了。我只记得那天的衣服上,手上,或许还有我看不到的脸上,一定都是金光闪闪……

      时隔多年再一次路过那片坟地,坟太多了,我记不清到底哪一个是我当年摘花的那座坟了。

      看来看去,它们好像都差不多,曾经都是新坟,都如新娘一般,用花圈做过头饰,如今都老了,杂草如白发,都在秋风里飘摇。

    【审核人:凌木千雪】

        标题:一朵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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