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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将主考官

  • 作者:唐默默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1-12-04 18:27: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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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军区要在2002年8月下旬对我集团军A旅进行考核,要求该旅在营区完成战备等级转换后,经三天机动,到达位于内蒙古的某合成训练基地,与一个装甲团进行红蓝对抗演习,成绩做为军事训练先进单位评比的基本依据,这是在年初下发训练指示时明确的。

      军区考核组的核心成员是一位中将副司令带着三名师职大校军官。我们集团军也成立了考核指导组,主要成员是一位少将副军长带着负责通信和作训的两名团职中校军官。

      同桌就餐遇内行

      先期到达的我们在A旅驻地迎上军区考核组时,已过了晚饭点,A旅旅长直接把一行人带进A旅招待所就餐。我们这一桌有军区考核组四人、集团军指导组三人、加上A旅两位主官和参谋长共十人,桌上一只铜制大火锅,里面炖着有荤有素的一锅烩菜,围着火锅还有几盘小菜。大家就着烩菜吃着米饭、馒头。副司令坐我斜对面,穿一身褪了色的迷彩服,中将军衔远不如佩戴在制服上那么耀眼,看着就是一普通老头。

      副司令姓粟,是共和国著名开国大将军之子,妥妥的高干子弟。之前只知道他带部队参加过上世纪七十年代未开始的边境自卫反击战,任过师长、集团军军长,如此近距离的工作接触,还是第一次。

      粟副司令边吃边和大家随意聊着,当得知我负责通信这一块时,笑着对我说:这次通信可要小心啊,我们可是带着军区电子战分队来的,从机动开始就干扰你们电台,看A旅到时候怎么指挥部队。我回答说接到军区对A旅考核任务后,我们进行了一些准备,也搞了一些针对性训练。粟副司令说,干扰与反干扰,是未来战争永久性课题,一定要重视起来,找到应对之策。

      对于无线电抗干扰问题,其实这次我们是做足了功课,提前从集团军通信团给A旅加强了一些力量,还给A旅抽调了一些装备,以增加无线电通信手段。我们还派集团军电子对抗营,配合A旅无线电通信分队进行了一个月对抗训练,摸索出一些防电子侦察、抗电子干扰的战法,蓝军要想侦察、干扰到我们也不是容易的事。我之所以只是含糊地回答两句,是不想让军区考核组知道我们的底牌,因为他们这次与蓝军是一伙的,而我们,当然要帮A旅嘛!

      我也意识到这样简单回答似乎有些不太礼貌,就说了说刚建成的指挥自动化网在这次对抗演习中运用问题,包括驻停状态下有线电信道引接、机动状态下无线电信道运用。我知道粟副司令是指挥自动化方面的专家,他在某集团军任军长时组织研制出一套能联通所属团以上部队的野战指挥自动化系统,还获得军队科技进步一等奖。我这一说老头还真挺高兴,他跟大家说,目前看来利用无线电信道运行指挥自动化系统速率太慢,这个问题要想从根本上解决,就必须加紧研制新装备,拓展传输带宽。

      我暗暗叹服,老头果然是个内行。

      野外宿营成邻居

      根据演习计划,在营区完成战备等级转换后,A旅分三路向作战地域机动,其中左、右两路是摩托化机动纵队,另一路是运送履带式装备的铁路输送纵队。

      粟副司令带着军区考核组,在三个行军纵队间来回巡视,不时地出情况调理部队,迫使A旅作出应对。考核组带来的电子战分队,一路上不停地对A旅无线电通信进行侦察、干扰,好在我们事先有所准备,每个重要方向都有三种以上通信手段,另外还设置了几个佯动信号,牵制蓝军电子战分队的侦察、干扰力量,通信算是基本上保持了正常。

      下午五时,当A旅基本指挥所率左路纵队到达内蒙古某旗境内一片坡地时,军区考核组下达宿营命令。副军长嘱咐我晚上靠近粟副司令住,一来有什么事能找到集团军的人,二来可以随时了解考核组动态,以免被动。我想,这差不多是要我当“卧底”了。

      老头乘坐的是一辆当时比较新式的北京吉普车,有卧车性质又有越野性能。司机从后备厢取出一顶单人帐篷,放在一块比较平整的草地上就离开了。老头自己蹲着整理帐篷附件,然后钉地钉、支帐篷,考核组其他人员都忙着自己的事,毫无帮忙的意思。老头躬着腰,迷彩裤屁股上打了个大补丁,机器扎成一圈一圈的线。我看他一个人挺费劲地搭帐篷,有点不忍心,想上去帮一把,结果军区的同志悄悄制止我,告诉我这种事老头不让别人插手的。

      看老头帐篷搭得差不多了,我让司机把我们的车停在离老头帐篷斜对面七八米的地方,把后备厢东西移到前座,把后座放倒,打开背包铺了个床。大致整理好后,约上A旅参谋长、通信科长、通信营长交换了一下当天情况,对明天可能遇到的情况做了些预判。

      回到车所在位置已经晚上十点多了,看老头帐篷里还透出些光亮,我轻手轻脚打开车门,想了想觉得应该先方便一下。老头突然掀开帐篷门帘,朝黑暗中的我问了一句:下雨了吗?我忙说没有没有,老头没多问,又回帐篷里了。

      早晨天还蒙蒙亮,车外动静惊醒了我,支起身一看,原来是老头用空矿泉水瓶接了水在刷牙,刷完牙后,剩下半瓶水,倒在毛巾上擦了两把脸。我心里暗暗发笑,觉得这老头也太不讲究了,穿着打补丁的裤子,自己搭帐篷,用矿泉水瓶接水洗漱,一点没个大官样子,也不象高干子弟。哦,这样说好象不太严谨,其实以前大多数高干子弟、高级干部,就是这个样子。

      我觉得吧,这老头倒是挺有意思的。

      红蓝对抗当主裁

      老头很和善的,休息时会席地而坐跟大家聊聊天,知道我老家是皖南的,就跟我讲皖南事变中新四军的一些事,还讲了当年红军北上抗日先遣队在皖南谭家桥跟国民党军队打过一仗,现在那地方还能看到红军战壕,这一仗对他父亲影响很大,逝世后遵其遗嘱,将骨灰一部分洒在孟良崮,另一部分就洒在了谭家桥。

      乘周围没人,我开玩笑地问他怎么穿条打补丁的迷彩裤,有损我军形象。他说其实裤子并没有破,只是磨得有些薄了,加一层布用机器扎一下牢靠些。他还说一年大多时间要下部队,迷彩服根本不够穿。我说为什么不从后勤部门领一套,你一个军区首长,要一套迷彩服算个什么事?他说那不行,规定发几套就几套,现在条件比以前已经好多了。

      平时看着挺好一个老头,到演习场就不一样了,处处与我们为难,有时感觉明显偏向蓝军。比如A旅一个连乘步战车穿插,途中与蓝军一个坦克分队相遇,因步兵没有及时下车展开反坦克队形,现场调理员判决A旅这一个连失去作战能力,退出演习。这一个连的兵可不干了,上去就把蓝军坦克分队给围了,硬是把人家从坦克里揪出来抓了俘虏。双方都不服,闹到老头这里,老头生气地一拍桌子,操起电话对着A旅旅长一顿吼,说他不讲演习规则,不服从现场裁决,放纵下面胡闹。打着电话还时不时瞟我们副军长一眼,搞得副军长也挺难堪的。再比如,蓝军侦察小组化装成放羊的进入红军防区,不仅把A旅一个营的部署摸得一清二楚,还顺手俘虏了一名副连长,A旅这下终于抓到把柄了,向军区考核组投拆蓝军不遵守演习规则。结果老头说,战场上哪有那么多规则?打赢为算!唉,这到底是要讲规则,还是不用讲规则?真是让人无语。

      演习结束前要讲评,老头自己写讲评材料,那天我去他宿舍,看他正用笔记本电脑把演习场地照片拼接成一张大图,这事放在今天并不难,但二十年前算是高科技。老头看我一脸惊奇的样子,说这事并不难,还现场示范起来,并告诉我,在这张大图上进行标绘,有时间、有地点、有事件,这样讲评更有说服力。

      那天讲评,老头抓住问题不放,从营区的战备等级转换,到机动途中电子对抗,再到作战地域实兵对抗,逐条指出A旅暴露的问题,逐一点名批评。有人不服气,他就将战场监控录像调出来回放,有理有据,无可辩驳,在场指挥员都感觉灰溜溜的。其实任何一支部队来这里搞对抗演习,都会受到这样的“礼遇”,个中原因大家心里都有数。

      我心想,这真是个较真的老头。

      这一下快二十年过去了,掐指一算老头也八十岁了。后来有一部电视剧叫《沙场点兵》,有人说老头就是剧中副司令的原型,我想了想,确实有那么点意思。但我更知道,军中这样的原型还真不少,这才是我军无往而不胜的钢铁脊梁。

      谨以此文祝老爷子健康长寿、生活幸福!

    【审核人:雨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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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标题:中将主考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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