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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纯羽 : 美人儿沈敬华

  • 作者:范纯羽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2-07-18 02:1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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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沈敬华,从县印刷厂光荣退休了。

      厂领导给她举办了欢送宴会,她从此告别朝九晚五的工厂上班模式,开启了企业退休人员的新生活。

      突然间闲下来,她没有丝毫空虚失落感,她也没有彷徨无措、迷茫终日。因为,自己最近几年的退休生活,她早在退休前就计划好了。

      她有一对儿双胞胎儿子,都刚刚工作,事业才起步,还没有结婚生子的打算;丈夫还仍在企业上班,还得四五年才能退休,她有大把的空闲时间;她不想跟有些退休人员那样,天天泡在麻将桌上昏天黑地垒长城;她也不想挤在家庭主妇的圈子里东家长西家短的说是非;她也不打算这里那里找事儿干挣外快;她只想出去游山玩水,那是她的最爱。她要在有生之年,在腿脚灵便的时候,尽情游览祖国大好河山、风景名胜,如果有机会,她还考虑报团出国旅游呢。

      早些年,因为原生家庭贫困,她高中毕业就选择了去学校代课,挣钱养家,因而失去了上大学的机会,这是她一辈子的遗憾。现在退休了,有退休金,出去看看,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丰富一下人生阅历,多好啊!

      她不想再给自己留什么遗憾了。

      一个人出游,没有牵绊,自由自在,在喜欢的地方,想待多久就待多久,看风景,访名胜,探讨风俗人情,然后,再去往下一个地方,她认为,这是最佳的旅游方式。她上初中的时候,地理老师给他们讲徐霞客的故事,她就听得很入迷,那时候她就经常幻想云游天下,访遍名山大川,那该是多么开心快乐的事情啊!

      现在,她就坐在开往厦门的火车上。

      “车轮飞,汽笛叫,火车向着韶山跑,跨过峻岭越过河,迎着霞光千万道……”她想起小学时候学过的这首歌,心情无比欢畅!

      沈敬华没有同伴,没人聊天,多数时间都在观赏车窗外的风景,看乏了,她就闭上眼想心事,也常常陷入回忆之中。这不,她又想起来很多年前的事情。

      沈敬华,在教育上工作了二十四年,最后被“清除”出教师队伍,不是她犯了什么原则性错误,而是因为教师队伍已经壮大,教师岗位已经不需要代课教师了。

      说起来都是旧话。当时被迫离开教育的不只沈敬华一个人,那一大批代课教师中,不乏兢兢业业者,他们当中有人的教学水平堪称上乘,教育教学质量令全乡甚至全县人瞩目,他们深受学生爱戴、家长拥护,他们完全称得上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然而,国家政策到了,他们也只能顺应时代潮流。沈敬华也必须走人。但沈敬华跟多数人不同,她太不甘心了。她曾试图说服一帮人一起去找上访,毕竟人多力量大,争取一下,说不定事情会有改观,可是那些人呢?一个个不争气的样子叫她失望又无奈。他们说国家政策是这样了,找谁都是瞎忙活儿,不会有啥结果的。最后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跟她一起成为上访者。

      沈敬华不信这个理儿,她想搏一搏。她先去乡教育办找领导,教办领导说“你在教育上工作时间长,也是做过贡献的。但是国家政策是这样子,我们对你只有同情,却没办法帮你。”

      沈敬华又去县教育局找,局领导说“这一批人被清退,完全是执行国家政策,编制的事儿,教育局说了不算,你就是天天找局长,他也解决不了你的问题。”

      沈敬华不信,她认为领导们都是在推脱责任。她继续找。每每天刚到上班时间,领导们陆续进入办公大楼,沈敬华不知从什么地方就冲到了领导面前,一路走,一路陈述说过无数次的话;要么就提前蹲守在楼梯拐角处、影照壁后边,一旦看见领导远远走过来,就悄悄尾随着跟进办公室。在各级领导的办公室里,她哭诉过,愤愤不平过,甚至还发过火儿。来来去去几个月以后,她看出乡里县里的领导们几乎都在回避她了,脾气好些的领导,见面也跟她打招呼,办公室里也会给她倒杯开水;脾气燥的领导,就难免流露出厌烦情绪。再后来,领导们不管脾气好与坏,不管是表示过同情或者理解的,还是嫌她不通透、胡搅蛮缠的,都在说着相同的意见:我们帮不了你!我们没有恁大权力!

      但是,无论怎样,沈敬华始终不甘心,她不愿意轻易就偃旗息鼓。

      她当然不甘心啦!二十四年来,她辛辛苦苦在一线教学,在学校一直都是挑大梁的,初中三个年级,她一轮一轮教语文课,连年担任班主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能说辞退就辞退啦?她还得找相关部门领导!她必须找那些部门领导!她坚信,只要她努力,总有一天她会感动“上帝”,她的编制问题就会解决。

      她马不停蹄,一级一级找,哭诉,发牢骚,泄私愤,故技重施,从乡里,到县里,再到市里,到省里。从教育主管部门出来,她又闯进人事部门,她见过无数个领导,无数个领导也都对她的经历和处境深表同情,但是没有一位领导肯拍板解决她的编制问题。她找了一年多,领导们有些像躲避瘟神一样躲避她了,多数时候都把她晾到一边儿,

      无视她的存在,自己该干啥干啥,好长时间不跟她说一句话。有时候,实在被她纠缠不过,乡一级领导就会说你去找县领导吧,县领导说你去找市领导吧,市领导说这事儿得省里说了算。省里领导又说,地方上的事儿,当然还是要回地方上解决。沈敬华越来越觉得自己像皮球一样,被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员们踢来踢去,事情一点儿进展都没有,前前后后积攒起来的汽车票火车票,却有半抽屉啦。编制的事儿,她始终看不到一丝一毫希望。

      她觉得有些筋疲力竭,她只能选择放弃了。

      东方不亮西方亮。好在她沈敬华还是有运气的,教育编制没跑成,从教育上出来第三年,她终于觅得一个县印刷厂的招工机会,她以她语文教师的口才素养,争得了一席管理岗位,从此成了印刷厂里一位小小管理者。

      她是一个说话办事儿特别干练的人。长相中等偏上:白净的皮肤,秀气的瓜子脸,水波荡漾的大眼睛,挺直的鼻梁,唇线分明的双唇,一米六八的身高,匀称修长的四肢,走到哪里都是玉树临风的气象,在印刷厂,她算得上一等一的精致美人儿,她自信没有谁比她更漂亮、更能干。

      还在学校的时候,她就异常自信,自己虽然没有上过大学,没有学历文凭,单凭她高中毕业生的扎实功底,教学成绩从来没有输过科班出身的教师。她私下里常想,当年,势力单薄的土八路,不就是经过多年打拼,渐渐发展壮大,最终打败蒋介石八百万正规军的么?她觉得任何情况下,只要舍得下身份,只要有股子冲劲,只要有不服输的精神,就没有干不好的工作。何况她有深厚的语文素养,有十二分的工作热情,有对学生的爱心和耐心,有跟家长沟通的能力,她不胜出谁胜出?

      自然而然,多年以后,到了印刷厂,无论任何工作,她照旧拿得起放得下,从来没出过纰漏。在印刷厂工作多年,她觉得自己的工作是没有人可以挑剔的。

      在其余几位领导面前,她从来都是不卑不亢。自己工作做好了,任尔东西南北风!这就是她坚定的信念。

      大概因为她自带的气势,她的自信,她的工作能力,七八年里,印刷厂上上下下,没有人跟她过不去,她顺利到几乎没有什么故事可以讲述。

      想到这里,她微笑起来。跟老家那些同学比起来,跟青梅竹马的发小比起来,她的前半生还是不错的。丈夫虽然无官无职不显贵,却始终与她相濡以沫,工作之余,时常帮她处理家务,洗衣做饭,拖地养花,样样活儿做到无可挑剔。双胞胎儿子,上学也很用力,同年高考,一个考上浙大,一个考上深大,给父母挣足啦面子,如今都有各自的事业目标,根本不用父母操心。

      当然了,县城高中的同学们,有些人后来考上了大学,在计划经济时代,大学生都能分配到体面的工作,沈敬华与那些天之骄子,怎么能同日而语呢?

      沈敬华的对比,是建立在客观现实基础上的,她认为,一个人,始终都要懂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道理。她不自高自大,她也不妄自菲薄。她从来都活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夜幕降临了。火车此时正好驶入了隧道,车窗外隐约可见的隧道壁快速后退,车窗内有些人昏昏欲睡,有些人在高一声底一句的聊着天。旅途是愉快的,也是温馨的,对面年轻旅客的微笑是可人儿的。沈敬华对这次旅游充满了渴望,她觉得许多美好的时光正在等着她开启,旅行路上应该会有许许多多的不可知,但她有一颗还算青春的心,遇到啥样儿的困难都不会怕,她期待着一些故事的发生。她愿意拥有更加精彩纷呈的明天。她相信她一定会拥有美好的后半生。

      “车轮飞,汽笛叫,火车向着韶山跑……”她又想起了那首老歌,只不过,她此行的火车,是向着厦门方向飞跑,向着她向往了好久的鼓浪屿、云水谣飞跑,向着云雾缭绕的武夷山飞跑……

    【审核人:雨祺】

        标题:范纯羽 : 美人儿沈敬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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