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如果说荆州是一部斑斓的史书的话,江津路就是其中最为精彩的一页。
当我们把这精彩一页捧在手心的时候,或许就能看见一座城市完整的轮廓。相信每一个想读懂这个城市的人便会沉醉其间,犹如泛舟于江津湖中,备感身心愉悦竟忘了身在何处、今夕何年,甚至也忘了自己,也变成了书中的一页,和那些夹在书中楚歌的浅吟低唱、穿透岁月的涛声渔火一起,幻化成一座城市的历史与传奇,变身成为“楚国人”。
我到达江津路的时候,天气忽然就热了起来。阳光射过城市的心脏,在行人的脚下自然生长。
大街上的柏油路在太阳的炙烤下变得柔软而富有弹性,仿佛踩在橡皮泥上;街边的香樟树像一把把遮阳伞,给伞下的市民带来缕缕清凉,它自身也泛着耀眼的绿光。
岳母家住在江津路一个小区的 25 楼,开着空调,坐在房间里,倒是感觉十分凉爽。
岳母已经 86 岁了,虽然腿脚有些不便,但耳聪目明,思维敏捷,最喜欢操 心管事,常常一边玩着智能手机,一边事无巨细地安排着家里的一切,大到嘉能达公司的生产发展,小到出门前上洗手间和带雨伞。
太太的小妹张女士,不久前摔跤造成膝盖粉碎性骨折,养伤期间仍操心着公司的生产经营,每天拖着伤腿拄着拐杖往返于公司与工厂之间,忙得不亦乐乎。不久前,她的公司承接了一项研发生产任务,加班加点生产一种用来防汛排涝的新型水泵,这种水泵体积小,功率大,携带方便,特别适合城市街道排水,属于支农产品,政府有关部门十分重视。
阳光遍洒大地,就连天上的云朵,都似乎怕热,消失得只剩下一些模糊的边缘。我看着窗外,鸟儿不知躲匿到何处,只有一些知了,不停地在枝头发出碎碎的声浪,替那当头的烈日呐喊助威。心想,这久不下雨的天气,还用得着水泵来防汛排涝吗?
沉浸寂静之中的时候,忽然想到,这样美好的片刻,即便外面再热,也要出去走走看看,让自己融入这座城市之中。它无关气候的炎热、马路的宽窄,只与内心有关。
于是,在酷热的夏天,我走上了江津路。
二
从江津路向西北延伸,就到了荆州古城。
荆州博物馆、宾阳楼、望江楼、九阳楼、曲江楼、朝宗楼等古建筑,几乎在每一个朝朝暮暮里都展示出令人眩晕的光华。
斑驳的城墙,凹凸的地面,刻着时光的烙印,似乎它们也具有了灵性。最出名的当属曲江楼和景龙楼。
在古代,南门临长江,唐代宰相张九龄贬任荆州长史时,常登南门城楼,观赏长江风光。南宋张轼任江陵知府时,也常登此楼怀古,他敬慕张九龄,因张九龄是曲江人,又著有《曲江集》,故将南门城楼命名为曲江楼。景龙楼建在大北门之上,是通向京都的大道,也是荆州城交通要道,其端庄俊逸的形象让人联想起悠远岁月的一段辉煌。
张居正街是必到的打卡之地。
走进故居,明朝仿古式建筑江陵碑苑巍然屹立。穿过碑苑进入故居,大学士府、张居正塑像、纯忠堂、西花园、张居正陈列馆等文化设施错落有致、依次对称布局。尤其是纯忠堂一块明朝万历皇帝御赐的“元辅良臣”牌匾大气、威严。
在太师居内,张居正的书房、卧室被恢复得逼真传神,尤其是挂在床头的朝服格外显眼,突出反映了故居原有的历史风貌和人文环境,展示了张居正生平史迹文化。
沿着一条刻满古代名家名作碑拓的走廊径直走去,踏着清幽的石板路转向文昌阁。穿过门洞,一墙之内清风自生,翠烟自留,一棵据传是张居正幼年亲自栽种的女贞树仍然枝繁叶茂,树枝上挂满了前来瞻仰的人们系上的祈福带。
穿过后堂便来到了张居正街。临街主体部分均采用仿明清建筑,东街直通东门宾阳楼,使得故居和宾阳楼融为一体。干净整洁的青石板路,古色古香的房屋,再加上成排的树木,这一切让人赏心悦目。西街的路墙有一条文化长廊,以荆州文化作背景,取材于日常生活,营造人与自然和谐统一的画卷。北边选择了古代优秀历史人物,南边选取近代荆州历史名人,一南一北、一古一今的对照,让张居正西街成为一张独具特色的名片,让荆州古城更富历史韵味。
穿梭在浓郁的古韵之中,人们时时感受着一位政治家的风采,仿佛走进幽微历史,在超越时空中与这位“宰相之杰”进行着灵魂的沟通。
三
说荆州怎能不说李白杜甫陆放翁?当荆州人岑参在陇西将军帐下高唱北风卷地白草折,陇西人李白却已笔下题留“荆州麦熟茧成蛾”,烟雨古城的故事里,既有沙市杜工部巷里的“更欲投何处,飘然去此都”的多少无奈,也有苏轼留下的“纵横遭折翼,感恻为沾巾”的感慨,更有陆放翁在水墨丹青的满卷花醉中书写的“照江丹叶一抹霜,折得黄花更断肠”的江湖之叹。
“梦泽悲风动白茅,灵王葬尽满城娇,未知歌舞能多少,虚减宫厨为细腰。” 唐代诗人李商隐《梦泽》这首诗表现的是两千五百多年前,楚灵王爱好细腰,大臣和宫女为讨楚灵王欢喜,都勒起腰来,减食挨饿,以求腰更细,结果饿死不少人的故事。楚灵王于公元前 537 年在此修建离宫,称为“章华宫”,也称“章华台”,又有“细腰宫”之称。
带着新鲜与好奇,沿着车水马龙的闹市一路前行,在烟火红尘掩映之间,题写着“章华寺”的巨幅牌坊格外显眼。
穿过牌坊,一座气势恢宏的琉璃砖瓦式的千年古刹章华寺映入了眼帘。高大巍峨的山门在高台上高高耸起,彩绘斗拱无比华丽,山门左右各有一尊巨石雕刻的飞狮,造型新颖,仿佛要振翅飞翔。
进入章华寺,许多僧人正在虔诚地参拜、诵经。朗朗地诵经声在空气中飘散,有种远离尘世之感,让人顿觉空灵、寂静。
穿过气势雄伟的天王殿,沿着台阶登上藏经楼。两扇紧闭的大门将这里衬托得格外静谧并有种陌生威严之感。进入庄严肃穆的大雄宝殿,僧人们正在虔诚地受戒诵经,神秘、超然,沉浸于尘世人所不能企及的精神世界的遨游。
寺院内金黄色的古唐杏将这里装点得分外凄清、黯然。唐杏已经有一千四百多年的历史,千百年来,它见证了章华寺的岁月更迭。与唐杏紧紧相依的是楚梅生出的新芽。楚梅虽已不见踪影,但这些萌生的新芽却是如此枝繁叶茂,仿如这楼宇凌厉的千年章台。
佛堂的东侧,一口沉睡了千年的古井——沉香井依然渗出着甘泉,沿着井眼向甘霖宝塔走去,登上塔顶,章华寺的楼阁亭台尽收眼底。极目远眺,现代化的沙市城区清晰可见。这古老与现代的交融正向我们诉说着章华寺浓墨重彩的史诗。
从昔日宏伟壮观的帝王行宫到今日幽静肃穆的佛门净土,章华寺中,楚梅、唐杏、沉香井等穿越几千年厚重的历史,将一段段兴衰的故事承载到今朝,传递给子孙后代。
漫步在章华寺内,每一栋楼,每一个房间的内涵都是丰富的,它们既是建筑记忆的一部分,也有着自我的属性和特殊的禀赋,后世的人们有责任有义务深入挖掘其历史、艺术和科学价值的内涵信息,讲好文物背后蕴藏的故事,让历史文化之光穿越荆楚大地的浩茫世界,绵亘于久远的悠悠时空。
四
江津路连接的胜利街,是一张记录着老城百年沧桑的名片。
透亮的青石板,并不规则的缝隙中伸出些许青草,墙头藤蔓羞答答地伸长着,对面大院里的大树亢奋而张杨,枝枝叶叶洒在墙上、瓦上,洒满狭长的天空,而浸染在我心上的是小城岁月的恒美。
胜利街,原名“九十埠”,是一条历经千百年风雨沧桑的老街,一条铭刻着城市记忆、传承着城市历史文脉的老街。
如今,胜利街已经不再是曾经繁华的闹市,居住在这条老街上的大多是老宅子里的老人或一些拾荒者。立在墙下,望着黄昏的老街,昔日的盛景早已不复存在,只有爬山虎茂密的枝叶在废墟里洋溢着清凉的热情。人去楼空,满是感伤,曾经扬眉吐气的员工早已下岗,洇散在城市的各个角落。
古色斑斓的旧门墙,锈迹斑斑的铁门环,光滑锃亮的青石板……也许观看这样的老街,得有一定的积淀才能读懂老街尘封的故事,如同时空隧道将闲散漫步的人拉回到昨天。那些流淌在青石板路上的悠悠情思,对于初到老街的过客而言, 始终是无法读懂的,只能让它蓦然流逝。
一位作家说过:“当诗歌和传说都已经缄默的时候,只有建筑在说话”,千年风华,只在寥寥数语,便将苍凉深埋于地。
多少年了,小城人家曾经平实安逸地栖息在大大小小的巷院里,而巷外传来的机械喇叭声像是时代的洪流,人们再也无心眷守,院落数度修缮、雕砌,现在已渐渐失去功能,他们最关心的是白墙上几时出现一个红色的“拆”字。
穿梭在古街上,老房子点缀的招牌、牌匾以及幽深的胡同、褪色剥落的砖瓦等仍依稀可见。老人们与老街相依相伴,倒让我们觉得胜利街有了几分萧瑟、几分凄凉,像是等待归来的爱人,仅有的期待,灌装成内心辽远的沉寂。
江津路原名古田路,20 世纪 70 年代更名。这条路途经的文湖、洪家垸、李家渊、 张家渊、冷冻塘等水体皆为古椒茨渊遗存部分,而古椒茨渊正是古江津湾之所在。早在春秋战国时期沙市就曾被称为江津,因此,江津路最有资格代表着沙市荆州的前世今生。
与江津路平行的中山路,曾是沙市当时最具文化代表性的街区,众多的建筑集结着多重人文历史景深。中山路邮局、中国银行、同震楼、老天宝、上甘岭、华时商场、老丹凤金店、美华食品、章华宾馆等,建筑风格既借鉴西方特色,又继承了中国传统,是当时国内一流的建筑,直到今日亦不失典雅。可惜的是,后来的一座现代化的广场把中山路一切三段,带来了现代都市文化气息的水泥钢筋的高楼林立,却切断了一个繁荣的商业市场,切断了沙市的传统城市文化,切没了传统商业闹市与现代新兴城市的纽带。
如同灵魂深处的一声轻叹,穿过蓝色的天空,越过令人窒息的喧闹,时光弥漫,人与建筑的思考与对话也在持续加深。什么时候,城市的美学形象,能够独树一帜而不流于形式上的浮躁。
走在江津路上,扶着路边的树干,望着远处跃动的灯火,温柔的夜风轻抚面颊,也在感悟一个城市的思考与惆怅。
五
一场大雨降落在城市。便河广场在雨雾中氤氲着,远远近近的树木、湖水、楼阁,在湿漉漉的空气中,满含着诗意与惆怅。
这些年荆州的变化堪称大手笔,徜徉在车水马龙的北京路,看到行人兴致盎然地流连于一家挨一家的时尚购物广场,仿佛与这条路有关的历史和故事早已淡出人们的视线,但历史赋予它的文化性格和与这座城市的底蕴却一直在延伸。人们怀念中山路的繁华,怀念那些巴洛克建筑和教堂里悠长的钟声,而这一切,全留在了老一辈人的记忆之中。
对于江津路不远处的便河广场,我有着不同一般的记忆。
20 世纪 70 年代末在荆州读书和参加工作后的每一年春节,我都会光顾这个沙市的商业中心。沙市商场、工艺大楼、江汉电影院、沙市饭店,每一个地方都留下过我的足迹,在沙市商场我给太太买的一件西服外套和一条裙子,至今保存完好。那时的沙市,名列湖北四大明星城市之首,是人们心中的“购物天堂”。在这里,人们除了购物之外,还可以品尝美食,带着领略便河风景的情怀,越过碧波荡漾的便河,遥望中山公园,眺望春秋阁,近瞰便河桥,环顾江津湖的每一处绿景,那是荆州人几十年的最终视野,永远望不尽的惬意和深情。
今天,当我站在路旁向远处眺望,已经望不到美丽的便河、春秋阁和便河桥了。我仿佛置身于钢铁之都,近的远的、立着的躺着的、高空回旋的,还有移动的,都是钢铁,一座座毫无生命力的建筑物拔地而起,遮住了世人怀旧的目光。
相比之下,江津路以北的新区建设,倒是体现出城市管理者的几分睿智。
夜幕降临,月色中的护城河水面波光粼粼,光和影婆娑辉映,迷幻如歌。高大的梧桐伫立在通往体育馆的道路两旁,周边的银杏与桂花相映成趣,三座造型新颖的体育场馆在沙北新区拔地而起。高空俯瞰, 主体育馆呈圆盘状,平视外形则酷似古代楚人的帽冠,楚人崇凤,因此荆州体育中心主体育馆被命名“凤”;游泳馆与综合竞赛馆中轴对称,立体方形犹如机翼, 稳稳支撑主体育馆昂扬奋进。
沙北新区的建立,撑开了一个大城市的骨骼与气度。这里郁树葱茏,环境优美,居民枕着荆襄河湿地入眠,呼吸的是荆江之水带来的新鲜空气,在这喧嚣的都市,独享着一片难得的世外安宁。楚天都市佳园、朗园、信园、诚园、御园、 奥园、碧桂园,园园相连,景随园移,仅从名称上就可看出城市文化的内涵提升。也见证着一个城市的命运、惊异和希望。
六
镇守万里长江的荆江大堤,像一位说书的长者,伴随着万寿宝塔,将这滚滚而来的千载潮涌岸阔诉入岁月静好,将千里江陵一日还的年华厚重,写作江河无恙。
沙市临水建城,绵延数千个春秋。多少风姿绰约的故事,尽在码头之上。春秋伊始,这里是楚国的都城外港,至唐宋元明清,这里更是繁华日盛,素有“小汉口”之誉。及至清代,日本明治维新,国力增强,便开始了对外扩张掠夺。甲午海战后,清政府与之签订《马关条约》,除割地赔款,还增开了沙市、重庆、苏州、杭州等地为商埠,并允许日本在中国的通商口岸投资办厂,沙市首当其冲,成了待宰的羔羊。
次年,英、德、丹麦、瑞典、挪威等国相继入驻,在沙市设立领事馆。三年后又圈定日租界。当时沙市有四家轮船公司,小火轮冒着浓烟,承载着江上往来人。海关、各领事馆、洋行、盐局、渡口、工厂纷置江边。平静的江面千帆竞发,桅樯林立,岸上屋宇宛若宫殿,参差起伏。江津之地也因此名声在外,成为人们向往的淘金之城。
洋码头带来江津的日益繁荣,也带走了掠夺和榨取,记载了码头工人的多少辛酸,多少汗水。
“码头工人,是这片热土根性中最倔强的部分。拼的就是一把子力气,血脉偾张也好,号声'咳哟'也好,都是力量的形式和代表,同时也是羸弱、痛苦、无奈的代名词。一餐早酒的妥帖,一江水的呜咽,均真实拓影。卖力气,一个“卖”字便拘定了悲哀。”(荆州作家菡萏)
如今,奔腾的江水携带着泥沙和树枝汹涌向前,无论是江渚之上的白发渔樵,还是逡巡走来的打卡游人,一次次站在这里,伴着教堂的钟楼、候船码头、安利英洋行的老房子,听着涛声依旧,看着漫江碧透,数着过往的是非成败,看着谁又在几度笑谈中饮下一壶浊酒。
随着荆州长江大桥的建立,洋码头和新码头都在优雅转身。如今,它摇身变成了网红打卡地,一处诉入年华静好的时光之隅。
时间,如同大树的年轮,每天都在成长,岁岁年年,洋码头,也是这样。
七
一抹深沉的青色,融入连绵起伏的建筑之中,整个城市瞬间沐浴在大雨滂沱里。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许多老街道瞬间变成了河流,江津路上,很多人拿着水桶脸盆在大街上抓鱼,而玉桥小区由于地势低洼和排水不畅,有的鱼竟然游进了一楼人家的厨房里。
大雨接连几天的倾注,考验着城市的排水系统,许多老旧小区几乎成了水中孤岛,“防洪排涝”这久违的名词瞬间就变成了现实。
在关雎工业园里,穿过积水盈尺的道路,常州嘉能达传动科技公司荆州生产基地里正在挑灯夜战,工人们把刚刚下线的新型水泵装车发货。
连续数日,那雨竟毫无倦意,继续无休止地宣泄着自己的力量。
在长江大学,人们站在楼上观看雨幕中的美丽校园,望着校园中飘过的花纸伞,那是荆楚学子的雨中前行,泮池湖畔听风听雨听书声,古城墙上,看云看河看归人,依稀有不期而遇的烟雨苍茫,有随处邂逅的惊涛骇浪,林间袭来一缕清风,吹醒莘莘学子的多少梦想。
不经意间,风雨揉碎后的朝花夕拾,好像被什么纷扰了视线,文学院的一位朋友在安慰滞留异国的教授同事时不无调侃地写道:“故园荆楚破了天 ,雨帘月余天地连,江津路上捕鱼忙,暂安他国勿思念。”
等待水退的日子里,有人断肠在天涯,有人江湖难归家,有人卧听风吹雨,有人扁舟散了白发。
八
大雨过后,积水也慢慢退去,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空气中弥漫着青草、野花和泥土的清香。
我漫步在古城墙上,如云的树荫掩映下,走在宽两三米的古道上,只见一条条游龙般的树根凸出路面,令人感觉是在历史的波涛中遨游。林中寂静无声,偶尔一声鸦鹊的鸣叫,令人又感到阵阵凉意。倚柏伫立,触摸那历经千载风霜雨雪的粗糙树干,恍如眼前飘来历史的烟尘,止不住怦然心动。
站在北门城楼北望西瞰,八岭山沉沉一线,荆襄古道逶迤连绵,护城河畔曲曲笙歌唱千年古道,唱巍巍雄关,唱江水长流,唱不老青山。斗转星移,一次次星河入了杯盏,一啜便是一段悠悠的记忆华年。
在这里,既有李白的拔剑四顾心绪茫然,也有杜甫的天地沙鸥载酒漏船,既有岳飞凭栏处的潇潇雨歇,也有张孝祥“又向荆州住半年,西风催放五湖船”沉思惆怅,更有文人骚客徘徊纪山之南留下的千古遗憾。
当诗词化作一座城阙,这座城便是天地岁月铺成的一轴长卷。
如同一条溢彩流光的河流,江津路的两端,一边是日新月异的沙市新城,一边是承载在厚重年轮的千古城垣,无论从水的视角还是山的视角瞩望,河的两岸有着绝不混淆于他者的风貌,来到这里的人们都会被深深感染,色美目炫。那些有名无名的屋宇都在这光中展布着色彩和韵律,每一座屋宇都深深浸润在整体气氛之间,与那浩瀚的气象联系在一起,见证着城市所特有的精神价值,在人与自然的和谐相伴里,看青山依旧在,数几度夕阳红。
这就是江津路,这就是大荆州。
一个人地理上的归属感当然不仅是指他的故乡,更是指他对心为之沉醉的生活空间的认同和热爱。
江津路于我,早已不再是他乡,而是故乡,是一个充满回忆的地方,我想我是爱这座城的,爱它日新月异的巨变,也爱它的落寞、杂乱和喧嚣,以及,午夜街巷中哗哗如流水般的荆州好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