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呆长了的地方，特别容易生出故乡的情结。五年前，受西北综勘燕建龙院长聘用到略阳县石坝社区扶贫以来，日子久了，不免关心这，关心那，满脑子怎么办?因为受人之托，也因为情系这儿的百姓。从去年起，我又关心起烤烟产业，因为我在烤烟产业发展上看到了富民的希望。
在略阳石坝扶贫伊始，我便闻听万家山张建平大名。1998年，他从21岁起，与父亲兄长坚持种了25年烤烟，凭勤劳与智慧，成为附近闻名的“烤烟王”。虽不是略阳最大的王，但石坝社区的百姓已习惯了这样称呼他。
整个石坝社区，他一家子住的最高，站在他家门口，测量的海拔高度为1217米，我戏称他家为“山顶人家”。那儿离山顶剩下六七十米，山包与山包间有近百亩地势平缓的良田，那片地被周边茂林修竹包围着，尤如世外桃源。几个石坝村的山村小组里，难得有几片像他家这样连片的好地，尽管离山下坝子很远，山高路险，他与他的祖辈都舍不得离开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
他家门口长着一大片高大而挺拔的金竹林，还有一些斑竹，零星散长在金竹林的边缘，无论春夏秋冬，他家门前那片深深的绿色，总让人感到难得的雅静与舒畅。
我第一次去建平家是老支书郭兴陪同去的，老支书“别有用心”，目的是让我体验去他家路的艰难，寻求修路的帮扶。早先燕建龙院长担任第一书记时到过这儿，有心帮助他们，只是任期匆匆，未如愿就回到总院去了，留下了工作队，响应中央号召，完成企业担当，力行帮扶的壮举，逐步实现他的愿望。
那时的万家山，真的山高路险，开上车，不是好把式，很难应付那段由悬崖峭壁坡陡弯急组合起来的一程道路。提心吊胆，颠颠簸簸，搞得我对山上盛开的油菜花和非常漂亮的油料牡丹都无心欣赏。好不容易到了建平山顶之家。刚下车，一条看家护院的黑狗扑迎过来，仰头狂吠。好在建平快步跑了过来，边呵斥那条黑狗，边说“不碍事，不碍事，太欢迎你们尊贵的客人”。他领着我们绕着烤烟地边走边看，边走边说，显得很投入，很陶醉他的烤烟人生。由于他对烤烟耐心的介绍，我因此对烤烟产业有了兴趣。
那是五月天。3月5日育的烟苗已长到十四五公分，五月初，正是他移栽于大田的季节。他找的三四个帮工，与他的家人一起忙碌，正在大田移栽嫩嫩的烟苗。大田里的烤烟按间距600mm，行距1200mm布局，每亩大约种植1100—1200株烟苗。正常年景每株产成品烟叶二十二片，可产干烟叶170克—200克，俗称三四两。烤烟又分下部烟叶，中部烟叶和上部烟叶。下部烟叶成长期短，叶短而薄，烤出的叶片重量大约是上部烟叶的一半，下部烟叶有效成分，比如焦油、尼古丁含量较低，卖不上价，但烟农大多舍不得，还是费煤费材把它烤出来充数，因为他们与上级烟草公司有合同，即有质量还有数量要求。中部烟叶处于生长旺期，叶大而长，大约占烟叶七八片。上部烟叶最佳，长短适中，约六片左右，因生长期略长，叶片厚实，有效成分优良，价格自然不错。
张家兄弟在万家山种植烤烟最多时达七十余亩，那时，他老父亲尚能干，可以帮衬他们。近些年，父母老了，他们将种植考烟的面积缩减至60亩。按他的说法，是实打实的60亩。我之所以重复询问他的面积，是因为在山区，航测的土地面积与实际面积往往有差距。
他家山顶上的这片士地独特而优质，有两处涓涓长流的小泉眼，有便于根系发育的厚土层，地块开阔，日照充沛，黄棕壤PH值呈弱酸性，因处高地，雨水也比石坝的其它海拔低一些的耕地更充沛些，天赐的一块儿非常适合种植烤烟的地方。加上他天性吃苦与勤劳，老天爷也特别眷顾他。25年来，除遇到一次冰雹灾害外，其它年景，无灾无难，让他年年能获得较好的收成。
人们都说种烤烟是勤快人的活，细细想来，在种烟的季节，主要忙了主人，忙了那个运筹帷幄的人。从三月温棚育苗起，备大田，犁地、旋地，起垄，四月底移苗，锄草，打药，到七月天掰叶、烘烤，之后分检销售，主人的心真的能操碎。建平就是那个操碎了心的人。种植烤烟如同打仗，是一种突击性的活路。操心的人如同全能的指挥员，要懂技术，会把火候，精于识辩烟叶的品质，售烟时才能讨一个好价钱。建平种了20多年的烟，已是行家里手。靠种烤烟，他维持了生计，养育了一个女儿，一对双胞胎儿子，有了一些积蓄。
我是扶贫顾问，身份原因，受建平的影响，特别是去年夏天，烟叶长得正旺时，受街道办党工委书记辛尔康启发，我开始更多思索烤烟的富民效益以及结合当下农村现状合适的生产组织途径和规模等诸多问题。
在我们帮扶的村上，山大沟深，七扭八裂的梁与沟，路与坎之间，难得一片平地。被分割，被碎片化的坡坡地，比比皆是，这就是秦岭山区土地的特点。这些土地难于用大型机械化耕作的地块，百姓增收致富的确难度大点，种粮种油菜籽是可养家糊口的，在我的概念里，产业应该是有一定规模，且有较大利润空间的东西。产业可以五花八门，但不同的地域，不同的条件与人群，选择合适的产业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我们帮扶的略阳山区，几年摸索下来，无论对政府地方税收，还是于留守务农的百姓，从经济收入，劳务投入效益比较，以及自然条件的适宜性等诸多因素综合考虑，因地制宜，适度发展烤烟，还是比较优质的产业。
有研究称，秦岭南坡山区，春夏秋三季，在海拔1350米范围内，海拔每高100米，温度降0.5—0.7度，每年降雨量会增加30毫米。山区灌溉不易，主要靠天吃饭，自然烤烟种植在海拔高点的土地，日照时间长，土地湿度好，减少劳动成本，便于其生长。陕西略阳县的实践证明，在海拔800—1200米的土地上有利于种植烤烟，基本印证了我的认知。加上略阳山区越是山顶上的土地相对地块越大，土壤条件越好，比较适合山地半机械化实施的持点，加之烤烟产业野猪不扰等因素，选择种植烤烟应是产业发展良策。
烤烟分级分区域是挺复杂的事，略阳属烤烟种植二甲区，种植的烤烟不及云贵烟区，但说起来，它的焦油尼古丁含量、蛋白质、香味等，比秦岭以北的烤烟品质还是好些，烘烤得当，可售得较好的价格。
我与县烤烟公司汤高才技术员探讨过，他很热情。他告诉我，略阳县种植烤烟上百亩的有3户，50亩20户，25亩94户，20亩以下有9户人家。近些年，拉平了算，全县烤烟亩产值3800元，按公司化经营，每亩投劳15个工日，加上燃料费，化肥，农药，电费，土地流转费等，综合成本2800元—3000元，每亩纯收益800—1000元应该是比较保守的估计。相比种其它作物，这一订单农业，在略阳应该是较稳妥的产业，于公于民都是好事。
当然，问题在于谁干?规模效益?怎样组织?
无疑，勤劳，且懂技术，会管理，善思考的人会把这件事办好。
我与建平这个“烤烟王”促膝深谈，渐渐的由心里喜欢这个汉子。我一辈子敬仰那些有悟性的实干家，他就是一个。长期种植烤烟的建平，自然比初入行的新手水平高。我与他来回沟通，最关心的还是他投入产出的效益。这几年，在略阳县，烤烟平均收购价格12元。他平均每亩销售干烟叶收入4500元，显然比大多种烟户高些，他俩口，他哥俩口是种烟主力。另外大田移栽及收获烟叶时他叫几个帮工，平均每亩帮工4个工作日，每个帮工的日工资120元，加吃饭抽烟20元，费用大约140元。他们兄弟俩共种60亩烤烟，他35亩，兄长25亩，有合作社的味道。几年平均销售收入270000元。成本支出按他家情况，除他家4个劳动力几乎半年沒闲暇之外，顾人工每亩平均4个工，合计(以下均按60亩计)用工支出33600元;每亩化肥投入160元，合计9600元;每亩农药30元，合计1800元;每亩烘烤燃料费(木材和煤，每炉1500元);综合计价325元，合计19500元;每炉用电80元，60亩共烤13炉，用电1040元。再加上运输费及养车费等不可预计费10000元，其总成本为75540元，兄弟俩毛收入194460元。除烤烟生产6个多月以外，剩余近半年他们兄弟俩抽空给别人帮忙打工还有近20000余元收入，以及自家种植近20亩小麦、玉米、土豆、蔬菜，大约年产七八千斤，可折价一万余元。用建平的话来说，“烤烟的收取用于赡养老人，娃娃的教育，积攒点存款”，“农民吃的简单，花的不多，自己的粮，自己的菜，打工攒的钱够吃饭了”。
建平认为，农民只要找准活路，别闲着，干着，不比在外打工差，平日自由度还高点。我非常赞赏他的观点，觉得他说的很实在。
近些天，我也关心到了全国不少烤烟种植的调研资料，特别是不同种植户适度规模问题。显然，种植几亩或十几亩烤烟，综合成本偏大。组织起来，以合作社形式，或个体公司化经营，规模大于50亩，上百亩，甚至二三百亩，其综合效益明显较高。文献研究表明，家庭种植烤烟，以自己干为主，25亩至50亩为宜。烤烟种植专业户，以自己带着帮工干为主，以50亩至100亩为宜。农场型以自己做好管理，帮工干为主，100亩至200亩为宜。组织得当，天时地利人和，适当再大点面积也是可以的。
我们西北综勘是驻略阳石坝村的帮扶单位，用高于市场价格进行消费帮扶是我们采取的主要帮扶形式，但这不是根本之计。我一直认为帮扶的重点是做好参谋，做好谋划，出好点子，选好产业。2022年底，我们西北综勘帮扶工作队之所以特别重视石坝社区万家山道路修善工程，就是想进一步改善万家山张建平烤烟基地的基础条件，方便他们的生产出行，树立典型，希望建平这个专业户能走出来，带动更多农户，进一步扩大社区烤烟生产，形成规模化生产的格局，最终有效的盘活目前没有很好利用的土地，让农民在土地上能获得较大的收益。道理上讲，只有腰包鼓起来的农民，才有更大的热情在土地上给与更多的投入，获得更大的收益，由此进入良性循环，所谓美丽乡村建设的愿景才能更好的实现。
石坝的“烤烟大王”张建平已明白我们的用意。我与建平说过，说他虽然为烤烟大王，但实际上是自己的王。我希望他能成为真正的王，带领一帮群众的王。将来能带出一批小王，到那时，你建平老弟不仅是一个发财的王，而且是一个有功德的王，你应该有这样做事的境界。建平表示，只要条件允许，在社区的支持下，这项利已富民的产业他一定会努力做大做强，带动更多的群众投入其中。
功不唐捐，玉汝于成;行而不辍，未来可期。我信任建平，他已经做的不错，真正的“王者之愿”定能实现。(写于2023年春烤烟育苗的季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