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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建春:棠梨为邻(外一篇)

  • 作者:明月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3-02-24 20:0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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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门前棠梨数棵,小时与它们为邻,倒是看尽了叶色风彩。幼叶银白,成叶翠绿,落叶时已是艳艳的红。

      不过,自从我知道梨子的滋味,就想改变棠梨的走向,把它嫁接为梨,挂上丰硕的果实。

      棠梨花白,有梨花同样的色泽,果子差别巨大,也是梨的形状,却只有黄豆般大小。棠梨又有豆梨之称,总是离不开一个梨字。可是此梨非彼梨,棠梨小时褐色,涩得咬嘴,成熟时铁黑,也仅有淡淡的甜味。梨子就不同了,硕大,雪口甜,滋润的汁,足以把人送入仙美之境。

      我要嫁梨,移花接木,拥有自己的梨树。三月天,我剪来梨枝,选和我差不多高低的棠梨树,生搬硬套地将梨枝嫩芽,接在棠梨树的枝头,绑紧了、扎实了,盼着一个早晨,梨的幼叶长在棠梨的枝头。棠梨树突突的长,眼见繁花簇簇,梨的幼芽仍处于休眠状。到了九月,我接梨的心又起,此时,我砍来梨枝,将棠梨的枝条劈开,将梨枝插进去,盼望着它们融为一体,生发新的生命。希望又一次离我而去,棠梨树依然故我。

      终没有拥有我的梨树,棠梨成阴,挺着自己的锐刺,开花、结果,风风火火地吹出风,成为我最亲密的邻居。

      棠梨的花在清明前后盛开,绒白的嫩叶佩以雪色的花朵,说不清道不明的雅致,猛地一看如是一团随风摇动的雪。爱花是人的天性,但我很少看到村里人折上一枝,戴在头上、插在胸襟。唯有各色蜂子喜欢棠梨花,嗡嗡营营,几乎每朵花上都守着一粒或大或小的土蜂。那时我还不知有诸如“棠梨花映白杨柳,尽是生死离別处”“无风杨柳漫天絮,不雨棠梨满地花”的诗句,只是心中满荡荡地涌出情绪,但绝非是凄凉的。

      我终于在一个春天,嫁接成活了一棵梨树,严格来说是棠梨树的一个枝子,它孤零零地在盛开的棠梨花中,伸出油绿的嫩叶。我拉着年迈的爷爷去看我的成果,爷爷颤微微地摸着我的头,说,不知可能吃上它结下的果。

      我猛地感到了莫名的悲伤,棠梨花兀自落下一层,抬头看,竟是成群结队的蜂子蹬下的。

      爷爷死在初冬,他栖身的地方,也有一株偌大的棠梨树。棠梨树枯叶落尽,只剩下铁枝劲杆,生硬地直指天空,记得我哭得天昏地暗,扑在坟头打滚,生生的被棠梨的尖刺戳伤了手指。

      来年清明,给爷爷上坟,棠梨花开得灿然,花飞花落,爷爷的坟头沾染了棠梨花的香气。奶奶叹了口气,唉,老头子不孤单,有棠梨树作伴。奶奶活到九十多,死时和爷爷同穴,棠梨树更粗壮,这邻居不挪窝,敦厚得很。

      嫁接活的梨树,果然在新年开花,几乎和棠梨花同期,尽管是一个枝头,仍耀目。一树二花,新奇,夺眼。许多天我围着树转,眼见挂果长大,我细细的数,一个枝头结下了九只梨子,其余的枝头棠梨果成串嘟噜,怎么地也数不过来。

      那些天,我常犯疑惑,这树到底是梨树还是棠梨?没有结果,我只是盼着梨子早早成熟。

      单独的梨枝还是被虫子蛀空了。甜树生虫,涩树命长,果然如此。一树二花,终究还是棠梨花翩翩,一统天下。棠梨树又恢复了原态,让一树的豆梨,旋出我酸涩的口水。

      自此,我再也没打过改变棠梨走向的主意,让棠梨实实在在的做着邻居。

      一晃几十年,我仍是忘不了棠梨树,每有棠梨在我的眼中闪过,我总要停下脚步,或叶或花或果,都要勾引起我的回忆。

      前几年故乡还没拆去,我特意在秋天去看老屋前的棠梨,我看到我嫁接过梨枝的茬口,结了大大的树瘤,树瘤边伸出粗细不一的枝条,叶红欲滴,正如诗人所言“棠梨叶落胭脂色”,免不了有几分惆怅。

      以树为邻不孤单,和棠梨为邻不是有更多话说吗?我靠在棠梨树上,话语汩汩。

      辛 夷

      春风好,阳光里的春风更好。

      三月初,辛夷花开,白、紫、红争妍,春风抖动花朵,如一支笔画来画去。先花后叶的辛荑,还有个好听的名字:玉兰,恰可做喜欢女子的爱称。

      中午走湿地,春媚风清,大片玉兰花,让我顿生出隔世的感觉。一早一晚散步,忽略了阳光最好、风最和煦的时候,浓郁的春被裁去了一段。

      春风搅和阳光,可想心思。

      我索性放慢脚步,将目光零碎了,交给春风。心思是有趣的东西,多和回忆有关。识得辛夷年头久远,故土有花,辛夷却是独独的一棵,孑然地立在家院的角落,无人知她的名字。三月开花,紫色的。反正是美美的花,高高的树,存在一隅,便存在了。村庄不知名的花多,不在乎这一株。

      叫出紫玉兰的名号,还是个下放知青。她的名字叫玉兰,有点巧合,她记得清。玉兰也就十八九岁,却有文化。她告诉我,玉兰又叫辛荑。她又随口吟哦:檀心倒卷情无限,玉面低回力不支。山吐晴岚水放光,辛夷花白柳梢黄。知青玉兰的背影,和辛夷贴近,我的心为之戚戚。

      怕辛夷孤单,我作了不少努力,春天扦插秋天采实,一番作为仍是付之东流,若干年里,辛夷还是独自立在院落里。知青玉兰返城,她记挂辛夷花,临走时和树打招呼,情劫,却有十二分的真诚。由之我记住了辛夷和一个叫玉兰的姑娘。她们我都喜欢。

      十几年后,我下乡挂职锻炼,乡政府的院子里,竟种有几棵辛夷。乡村的工作一上午的事,到下午就只剩少数几人。孤寂难以免去,好在有我熟悉的花木陪伴。

      辛夷普通,唯三月开花时美,平素平常得很。但可以对话,至少能勾连起乡土里的回忆。令我叹息的是春月夜,辛夷花举首而齐开,筛出了细细的月光,花朵有方向,朝向月,把月装得满满的。竟有黄鼬拜花,月光下排队,依次地拜,看得人心惊。

      挂职也就蜻蜓点水,两年后的三月,我离开了。辛夷开得正欢,一树的花,文文静静的不张扬,心就软了。送行人不好催促,任我在花棵中兜留。我的目光一遍遍抚摸,紫花、红花、白花,三种颜色,牵我衣襟。我大声地告诉送別的人,花叫辛夷,又叫玉兰花,有点失态。

      心思有了花香,自然雅致。我想起林清玄的话:身如流水,日夜不停流去,以平常心生情味,以柔软心除挂碍。眼前的辛夷,花开花落如是流水,但年年坚守,柔柔的那来的挂碍。晚间有梦,在林中穿梭,我牵住了一双手,又幻化为绿枝。绿枝是我的挂碍吗?不是,她应是一枝辛夷。辛夷无牵无挂,只想在春天,露笑容。这也是一种挂碍吧,美的挂碍。

      有鸟来衔春风,在草地上寻草,去筑自己的爱巢,却把落地的辛夷花瓣丢在一旁,我急于理论,不识鸟语,也只能枉叹。低下身子,花瓣正压在三叶草上,拾起,见难觅的四叶草模样周正,翠翠生生,一份心情扑来。

      想到去年雪天,几位画家相聚,挥毫泼墨以花为素材,我求画,求了卷玉兰图,长长的一卷,花满素宣,拥挤着要飞出,和眼前景契合,又是一喜。

      春风不败,辛夷不败,何况长停记忆中。

    【审核人:雨祺】

        标题:张建春:棠梨为邻(外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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