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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薇:石榴红

  • 作者:子薇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2-08-07 16:0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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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石榴给人的念想,是从初夏开始的。那时候是五月,时节正立夏,清风从身体上掠过,已经有了温热的气息,满世界的鸟语花香,但是,石榴花依然是相当吸引人眼球的那一朵。小区里,石榴花恣肆地绽放,一朵一朵大红的花儿,勾魂摄魄,韵味无穷。若是照着样子印染一段丝质面料,做围巾,做纱裙,那种美艳堪当曼妙绝伦不可方物。“红配绿,丑得哭”,那是早已过时的审美观。艳俗的抑或极度沉闷的色彩,若是你的气质肤色足以托得起它,定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感观效果。大俗,终究演绎出了大雅。也指那一树绽放的石榴花。

      在办公楼四楼水房洗手,从窗户望出去,几处房子围成的方形院落里,好几株石榴树,还有金桔树。对于金桔树的印象,总是要等到金秋时节,才恍如一梦醒来,是因为那时候,一只一只的金桔仿佛在一夜间吊上了树梢,我方才想起对着它们好生打量。石榴不一样,它花期长,从五月到七月,日日夜夜不知疲倦地开,明媚鲜妍地开。走到近前,它的萼亦是相当的好看,颇有气势的那种,仿佛一只一只的洒盅,富实,厚重,有力,和花的颜色一样,纯正的中国红。萼以及花,点缀于青枝绿叶间,相当的上镜,异乎寻常的入画。我想不到该拿怎样的语言去描摹去表达,想起韩愈的诗,“五月榴花照眼明”;还有苏轼的词,“微雨过,小荷翻,榴花开欲燃。”

      采摘来的石榴花,加明矾捣碎,可以染指甲。我没有尝试过,想来如此这般染成的指甲一定好看。古时,爱美女子将石榴花捣汁染布,做成红裙。于网络上看到,今年五月受聘担任首批中国农民丰收节推广大使的李子柒,一个年幼时因为家庭变故吃过很多苦的女子,她拿葡萄皮染布做成的连衣裙,穿在身上,紫衣飘飘,和长长的头发一起飞扬。那份美丽里,镌刻着本真自然,隐约间可见千山和万水。这就是纯天然的力量,这就是来自自然界里于泥土中生长出来的各色草木的力量。古时拿石榴花染成的衣裙,当也是别有一番风情,在风中,在四季,在一个又一个美好的日子里,演绎着它们不一样的小宇宙小传奇。

      石榴是善于经营自己的生命的。开花时,把花开得艳丽妖娆,兼之仪态万方;结果时,把果结得蓬蓬勃勃,丰硕得令众生心存妒意。它拼尽全力,让生命的每一个阶段都向高处飞扬,把美推向极致。在这样健康向上的生命面前,没有谁不油然而生敬慕之心。

      把石榴皮撕开,只撕开一小块,房顶上开的天窗似的。透过天窗看见外面的一线亮光,恰好,有鸟飞过来,有云飘过来。动静之间,皆是风景。恰似石榴撕开皮的那一小块有限的显露——艳红饱满的一小块石榴籽,大面积的石榴皮依然紧紧地包裹着。那是一件雕饰,一件艺术品,可以远观,亦可以近赏,大方,端庄,耐人寻味,可供消磨大把大把的好时光。

      看够了,把外皮撕掉大半,准备一只干净小碗,拿手把籽一点一点地抠进碗里,再撕皮再抠籽,直至整个石榴的籽都抠进了碗里。那份光华灿烂,让人眼前豁然明亮。满眼都是艳红的宝石,一粒一粒,润泽,剔透,晶莹,闪耀。拿调羹一下一下地舀起,送进嘴里,唇齿轻抿,舌尖辗转,汁液四下洇开,那感觉是涂在略微潮湿的丝棉上的胭脂,在绵延,在流淌。那份鲜,那份甜,那份美,兼之更有一份销魂,无声地由咽喉抵达胃囊,抵达每一处神经末梢,我们身体的每一粒细胞都张开了,无声地享受着甘甜如蜜的汁液的滋养。

      “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不信比来常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这首诗是武则天所作。那时候,她削发为尼身居感业寺,处于人生的低谷。我们于这首诗里,读到了她无与伦比的柔软;实则,她有着相当不平凡的大智慧和政治上的铁腕手段,她有着无数人无以企及的刚硬和强大。路是走出来的。不可想象的是,她以她的双脚走向了权力最高峰,统领天下,超越了之前跃跃欲试、之后争相效仿的也是流光溢彩的不少女人。当年,因为这首诗,唐高宗李治被深深打动,武则天得以再入宫门,最终成就一代帝业。所谓契机,武则天这首名为《如意娘》的诗作便是;所谓契机,“石榴裙”入了这首诗也是。

      据说,南北朝时代便开始有了:石榴诗,石榴裙。创造“开元盛世”的唐玄宗,极尽宠爱杨玉环,他曾下令,“拒不跪拜贵妃者,以欺君之罪严惩。”众臣虽心下不快,却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拜倒在杨贵妃的石榴裙下。石榴,其拙朴厚重的形象,为历代画家提供了可堪描摹的样本,徐渭、吴昌硕、朱屺瞻、齐白石等国画大师都以自己独特的审美和技法,把石榴凝炼于笔端,且一代一代创意推新、相续流传。这个由张骞自西域安石国引进的水果,其丰富内涵和艺术价值,被深入挖掘,并逐渐得以发扬光大。

      晚归,行走在路上,看见一树艳若霞光的石榴花,在月光和灯光的照耀下,恍惚间,一株石榴树,成了她。她是他的伊人,被我无意间遇到的他的伊人。想起一句让人感怀的话语——你在路上随便碰到的一个路人,都是别人做梦都想见到的人。耳畔,霍尊情意绵绵地唱,“……夜静谧/窗纱微微亮/拂袖起舞于梦中妩媚/相思蔓上心扉/犹眷恋/梨花泪/静画红妆等谁归。”月光皎洁的夜晚,星星齐聚的夜晚,画着红妆的那株石榴树,是否在等待,等待,她朝思暮想的伊人?

      喜欢一句诗,“当年拚却醉颜红”。石榴树,其花是醉颜,萼是醉颜,沉甸甸的石榴外皮是醉颜,剥开后内里的籽亦是醉颜。醉颜,拚却,就是这般的放达和潇洒,痛快如斯,酣畅淋漓。一个自律的人,其生命中,这样的时光甚是鲜见;因为鲜见,偶一为之,更显珍贵。若是细究,里面定是深藏着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无限情义。情义是什么?是山高,是海深,是不思量自难忘,是暗夜里独饮一杯忘情水,是为了某个人可以豁出命地一切皆可抛两肋能插刀……

    【审核人:雨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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