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灿萍: 花下眠

  • 作者:断欲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3-04-30 20:2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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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时至暮春,在陶冲湖畔晨跑,先是与苍翠满眼的绿撞个满怀,接着是泼绿一片,随后整个人都淹没在蓊蓊郁郁之中。

      沿湖生长着水菖蒲泛着星星明黄,岸上几棵蔷薇点点玫红也在野草莽苍中败下阵来,一年中接下来的湖边不会再有二三月份梅花、桃花、樱花、海棠“日出江花红胜火”的气象。待到金秋时节,米点似的金桂、丹桂在枝头抱成团,如潮水一般,明晃晃地闪烁着,起初阵阵暗香在流夜里飘荡,吊足了路人的胃口,接着滂沱般席卷整个城市,像珍藏了多年的老酒,碎了一地,只此一闻,便醉了。

      但仍有痴人如我,贪恋花下眠。前年秋日,为解案牍劳形之困,我先是驻足单位院内一株桂花树下猛吸一口,都说花看半开,酒饮微醺,那一刻我却想在花香里酩酊大醉。猛然想起,离单位不远的东城公园的东侧有一大片桂花林,便径直前往在那一片洞天之地和衣而卧,本以为一次觉醒,一场好睡,却在这非梦非醒间生出很多风雅意、恍惚事。

      要说《红楼梦》里我最爱的人物,非史湘云莫属,天真娇憨、超逸烂漫,特别是第六十二回她醉卧芍药圃的画面极为唯美,“四面的芍药飞了一身,满头脸衣襟上皆是红香散乱”,湘云实在是太可爱了,睡梦中还嘟嘟囔囔着“泉香而酒冽,玉盏盛来琥珀光,直饮到梅梢月上,醉扶归,却为宜会亲友”,众人听着欢笑不已。本以为曹公要以芍药花作为湘云的化身,但第六十三回湘云抽到题字为“香梦沉酣”的海棠花签,结合后来湘云的命运,“转眼调谢晖,湘江水逝楚云飞”,自然随性、温暖明媚的“海棠睡美人”的芍药花下眠终归是浪漫而美好的一瞬,春光易逝花易落。《红楼梦》也只是曹公花下眠时做的一个梦,一觉醒来,众人如远烟,化作灰烟散尽。

      “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五柳先生对桃花源的安宁和乐、自由平等生活的描绘,除了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对现实生活的不满,后意尤甚,所以我更爱明代才子唐伯虎,折桃花换酒钱,写下的一首桃花庵。“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须花下眠”,清醒时一个人坐在桃花树下,默默看着枝头的桃花,喝醉时,躺在桃花树下,无数花瓣害怕他寂寞,悄悄落下来,落在他的脸上,栖息在他的衣衫里,桃花香的梦何其香甜!唐寅一生,才华横溢,内心纯洁如月,性格热情诗意如桃花,虽科举逢冤,但他依旧乐观洒脱、热爱生活,缔造了属于自己的精神家园。

      日头在上,万物在下,一觉迷蒙,将醒未醒中眯开双眼,秋阳如金缕银丝穿过桂树枝叶,柔软洁白、纯净无杂,过往的一切像雾像烟又像风,无端的驰想,伴着清幽可人的花香,一切又明亮起来……那是农历九月的黄昏,一道残阳铺进老家门前的池塘,池塘里的浮萍泛起灿烂的光,在田间劳作的父亲来不及洗手从赤脚医生手里接过刚出生的我,掷地有声地说,“就叫‘灿萍’吧!”后来父亲离世、年幼失怙、寄人篱下、辗转反侧,心若柳絮风吹远,身似浮萍雨打沉,我,俨然是浮萍的化身,便悄悄扮起随遇而安、无欲无求的假象。

      “哪怕是浮萍,也是灿烂的浮萍。”一日梦中,忽闻父亲一声棒喝,没头没脑地跳出来,醍醐灌顶,曙光初现,壮阔的原野呼应着盛大的黎明之光。即便琐事缠身、屡屡碰壁,但一腔孤勇,不耽溺于芍药花下眠的娇憨,不执迷于桃花下眠的隐匿,“馀花犹可醉,好鸟不妨眠”,匆忙赶路的间隙,偶尔抖一抖身上的灰尘,停在一个可爱之处,醉眠在桂花树下,清冷而自知,自知“少年心事当拏云”。

      五月将近,浆果峥嵘,喜气在焉,十岁小儿欣喜跃然:

      夏天来了,可以天天游泳,天天吃雪糕了。

    【审核人:雨祺】

        标题:灿萍: 花下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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