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就从母亲那里听了许多老家风俗和美好的神话传说。什么年三十吃饺子、初一大拜年、初二到初六走亲戚、初七送火神、十五打灯笼等等,一连串的老家风俗就像生命里的一颗颗珍珠,不时的在阳光下散发出清新的光芒,又把我带回童年的岁月里。
小时候,过完年,乡村喧闹的气氛渐归平静,我们除了对正月十五有急切的期盼外,正月初七也是同样期待。因为这一天,家家户户送火神,俗称“放火神把子”。在老家丰沛一带,乡亲们说“到了初七夜吧黑放火神靶子,用棒子秸、麦瓤扎上,里面放几个炮,用洋火点着,拿着跑,到庄西南头地里烧喽,磕个头,尿泡尿,就往家里跑”。大年初七是老家的火神节,该节日是恭送火神、祈求新的一年平平安安的重要日子,关于火神节的真实起源已不可考,民间传说是汉高祖刘邦继位后,丰、沛县成了“千古龙飞地,一代帝王乡”,丰沛的父老乡亲在大年初七遥拜远在长安做皇帝的刘邦,以篝火相庆,久而久之流传下来。
八九十年代,村里每家每户经济条件都不好,能解决温饱就是很幸福的事了,别说过年放烟花,能放几挂鞭炮就不错了。初七这一天,就另当别论了,在渐行渐远的年味中,出现了一个小高潮,鞭炮肯定要放的,小孩们买来鞭炮后,就开始沥沥拉拉的放起来,“二脚蹬”、“大雷子”炮声不断,送火神,要有浓浓的仪式感。记得那时爷爷对我说,把“火神”送出去,接下来一年家里就不会遭火灾,平安无事。虽然大家都知这是迷信的做法,但对那个时代的孩子而言,还是有很大的诱惑力。初七一早,就走街串巷的邀请小伙伴们,讨论今年的火神把子做成啥样、装多少鞭炮、能烧多长时间等等,兴奋的期待着赶快吃了午饭捆火神把子。
捆火把子,各家情况都不一样。孩子小,大人就用几根玉米秸,中间放点麦秸,用麻绳一扎,就完事了,短小轻便,小孩子也能拿动;孩子大点,就试着自己捆,父母或爷爷奶奶帮忙,用几根高粱杆,中间多放些麦秸,少放几个鞭炮,可以撑时候;大孩子往往用麻杆或长木棍,中间放些豆秸、麦秸,加上一些棒子秸,沉甸甸的,还耐烧。那时候,农村小伙子多,他们最能搞花样,吸引了不少小孩们的眼球,几根又长又细的棍子,中间塞的豆秸和麦秸多多的,还多塞一些鞭炮,就像一条条长龙,悬在半空里,远远望去一个个红色的鞭炮像镶嵌的珍珠,装饰着童年的梦。
火神把子捆好后,村里的孩子们就会拿着自己的火把子,到左邻右舍的小伙伴们去展示,看看谁的好看、谁的结实、谁的耐烧。“夜吧黑”来了,就听到村西南角有人在叫喊“火神把子上西南,专烧西南的秫秸船”,这一连串的叫喊声,就拉开了这一年送火神的序幕,大小伙伴们兴高采烈的用洋火点燃火把,飞快地跑出村庄,举起火把往西南方向飞奔,有的火把子因为鞭炮的爆炸或者捆扎不实而使火把散落一地,但更多的火把子,则送出几百上千米远,还安然无恙,远远望去,到处是一簇簇明亮的火光,照亮了村子广袤的田野,温暖了还在寒冬中的大地,不少小孩子,兴奋地甩来甩去,火星四溅,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敲碎了旷野,夜空中夹杂着小伙伴们的笑声,俨然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
近些年,由于城镇化的加速,初七送火神的民俗也逐渐淡退出乡亲们的视线,在高楼大厦间渐行渐远。我已多年没见了,有时候,站在南方小城的高楼上,望着故乡的方向,我都在想,故乡何在?在每一片月光中,在每一朵鲜花中,在每一片瓦砾中,在乡亲们的歌谣里,在千百年留下的风俗中,还是在春花秋月里。
他乡成故乡,故乡成远方。呵,收起这无边的遗憾,岁月是一条流不尽的河流,历经沧海桑田,流到今天,开启了新的时代,新的生活,老家千百年来流传的各种风俗也必将在岁月的淘洗中焕然一新,但这些节日所蕴含的平安与希望的理念会一直传承下去,日子天天都在翻新,乡亲们的生活也必将越过越好。
夜幕下,一条蜿蜒的火龙在田间游动,瞬间勾起了童年美好的回忆,这里才是我真正的家,这里才是我走向四方的起点,这里才是我走向成熟的首站,这里才有我最熟悉的乡音、色彩、气味儿和暖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