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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亮:反动小地主刘恒谋

  • 作者:衡衡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3-03-15 15:09: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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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945年8月15日,日冠投降后的那年秋天,我们家乡一带第一次解放。村子里进行了土地改革。土改时我因为年纪尚小,知道的事情不多。但对刘恒谋一家我还是了解一些的。因为他家就住在我家的后面,仅有一墙之隔,我经常到他家去玩。刘恒谋土改时大约有五六十岁的样子。他们兄弟三人,老大刘恒兆早年去世,没有留下什么子女,仅留下他妻子刘张氏一个人过生活。

      记得有一天,他的一个远房孙子刘仲环(在日伪军里是个伪军大队长)骑着大洋马,由几个护兵陪着回到刘恒兆家摆酒宴,还带着“戏匣子”放在桌子上面唱大戏。我们小孩子都好奇地围观上去看热闹。

      老二刘恒顺,人称“二横子”。他有五个儿子,老大刘保珍早年过继给他的一个远房叔叔,老二刘保林在家里主事,他家的家庭成分也很高,家里也顾着几个长工。记得有一年,我娘,我二姐和我都去给他薅过地。老三老四少亡,老五就是我的同学刘保瑞。

      刘恒谋是老三。在他们兄弟三人中他家的条件最好。解放前他家大约有土地一百七八十亩,前后两处院,另外还有一个场院。碾子磨子风车等,各项农业设施应有尽有(风车的用途是当谷子脱壳时,先在碾子上将皮碾掉,然后放到风车里,搅动风车,谷糠从前面吹进糠仓里,小米从漏斗流出来)。他家有大骡子大马和大车,还养着一群羊。夏天雇着四五个长工,冬天还保留一个。我们村的老三臭(大号刘延治,即我姨夫的三弟)经常给他家当长工。他家和我家仅有一墙之隔,他家的猪圈和我家的驴圈中间隔着一道墙。他家的碾道墙这边就是我家的柴草堋。他家南屋的后墙这边就是我家后院的香椿树。我上树去掰香椿时,落在他家南房顶上,我就上他家房顶上去捡。我们一群孩子还在他家前院玩“过家家”,“串门”,“娶媳妇”等游戏。

      刘恒谋的妻子去世时,家里念大经。什么跑方、破狱、请香、取水、过阴阳桥、过忘乡台,最后还要放宴口。我大部分时间都跟着看。特别是放宴口,在晚上星星上全之后,用几张高桌,外面围上白布,搭成很高的台子。主禅师身披袈裟,头戴八卦,坐在高高的台子上念经,超度各方鬼魂。听大人们说“没过过桥的小孩子,钻在那个桌子底下,就可以看到各方来的鬼魂,这些鬼魂得到超度之后,就可以转生成人了”。整整闹腾了三天,经堂就设在他家前院的南屋里。八个和尚各执一种法器,围坐在一张长桌前,一起念经。

      我还进过经堂去玩,只见经堂墙壁上挂着许多画,画的都是什么人死后上刀山下火海、上磨子磨、下油锅炸等,可吓人了。听大人们说:“一个人要是尽做坏事,死后就受这个罪”。

      我们曾经租种过他家的土地。记得有一年,我们家佃种了高志荣家的八亩三分达子地(地名)和他家的土地紧挨着。刘恒谋的儿子刘保章也照样下地去干活。刘保章年龄大小和我父亲相仿。他们在地里干活时,中间休息,我爹还和刘保章坐在一起抽烟拉家常。

      我和我爹还带着三头毛驴给他家耕过地。早晚饭都在他家里吃,中午在地里吃饭,由他们家给送饭。吃饭的时候,在其他地里干活的人,有的人就过来看看说 :“ 看看给你们吃啥呀?”送的饭是莜面推窝子,口蘑汤。别人都说“给你们吃的还不赖嘛”。

      我们家还经常在他家碾道里推碾子。如果走大街门,要绕很大一个圈子。因为我家的大街门开在南大街,他家的街门开在后街,所以我们总是跳墙往返运东西。这是我家西墙根起的一棵几百年前的老柳树,柳树北边就是刘恒谋家的大街门。

      一次我娘正在他家推碾子,我在身边玩。这时候刘保章的妻子过来了,她就和我娘唠起了家常。她说:“大婶子,可别嫁给大家主子,一天到晚累死人了。早上梨吉儿(一种南方来的侯乌,跟公鸡打鸣一样,叫三遍天才亮)叫就得起。四五个长工的饭,老爷儿(指太阳)没露头就得做好。长工们吃完饭下地干活去了。还得做全家人的饭。等大家都吃完了,还得洗碗收拾屋子。这些活都忙完了之后,又快到做响午饭的时候了。一天三顿饭,别人没起你就得起,别人都睡下了你才能睡。一天睡不了几个时辰的觉,还得弄孩子,累死人了”。我在傍边玩,可我一句也没落下。

      1945年日寇投降后,来了八路军,我们家乡一带第一次解放。那年冬天进行土地改革时,刘恒谋被抓起来了。1946年春节,村子里正在唱着大戏,中间突然锣鼓声停了,从后台推出来几个花大梆的人来,其中就有刘恒谋。斗争大会开始了,台下一阵骚动,一些人就要走。可是各道路口早被民兵把守好了,连小孩子都不让人走。

      斗争大会到达高潮时,就听有人说声“打”!就把这几个人推下了一米五高的舞台。一些人围上去,没头没脸的一阵乱打。然后又将他们提上了台,继续斗。当然他家的土地和粮食也被分出去了不少。

      1946年秋后,八路军有计划的撤退了,来了国民党。分了人家粮食和土地的人又给人家主动往回送,他也往回要。1948年第二次解放,再次进行土改,上次土改他挨了斗,领教了那些人的历害。于是这次土改前,他带着他儿子刘保章逃跑了。

      刘保章有四个儿子和一个女儿。老大刘仲魁,已经结婚,老二刘仲元,老三老四还小没有大号。老大刘仲魁唱得一口好听的山西梆子。1950年春节期间村中演出“小二黑结婚”时他去演过小二黑,很受群众欢迎。女儿刘仲英,嫁给了国民党的当官的,跟着男人走了不知道去向。老三老四还小在家里随母亲一起过。这次进行土改因为他家索要了上次土改时分了他家的粮食和土地,所以被定为反动小地主。扫地出门。

      刘保章的妻子为了给自己留下点活命钱,就跟我家商量,趁夜深人静的时候在我家后院挖了一个很大的坑,将两个大台缸埋在里面,把她家的一些贵重物品,首饰,毡子被褥衣服等装了满满两台缸,把口封起来,上面盖上土。这事本来不想让我知道,怕小孩子嘴不严泄了密,但是却被我偶然看到了。大人们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我也很乖,一辈子了这事也没有跟任何人讲过。因为我知道这是包庇阶级敌人,说出来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后果。要不是现在改革开放了,取消了阶级斗争,给地富的帽子摘掉了,我会把这事带进棺材里。至于那些埋在地下的东西后来怎样处理了,我也不知道,也从来没有问过家里人。直到现在还是个谜。

      土改进行到高潮时,一天由农会主席带领一邦人,来到她家。不管什么东西一律往外搬。通通放在一个大场院里。这时有一件东西我认出来了,那是一张耕地用的犁。是那年秋天我们给他家耕完地放在他家的。

      我急忙跑回家告诉了我爹。我爹去说明情况扛了回来,要不然也给分掉了。没有多长时间,所有能够搬得动的东西一件也不留。剩下的只有刘保章的老婆孩子和他家的那条狗。再就是空荡荡的一处房子。东西搬完后,然后跟据各家的贫富程度事先造好花名册,念到谁的名字时,谁就捡自己最喜爱的东西往回搬,但是一次只准搬一样。

      第一遍轮完了,剩下的东西再从头来,直到把所有的东西全部分完为止。我们家属于五等贫,最后才轮到我们家。记得当时叫到我们家时,场院里的东西已经廖廖无几了。

      我爹不愿去,叫我二姐去,我二姐用筐提回来半筐叶子烟来。用了一整天的时间,东西总算分完了。

      那么刘保章的妻子和孩子们怎么处理呢?简单地分给了他们一些生活日用品,然后把他们赶到了富农胡俊家场院里的两间破柴草房里去居住,以后的生活就不管了。他大儿子刘仲魁,因为在土改前就单独另过,所以没有伤着他。老二和老三年纪还小,只得随同母亲一起过。

      人常说:“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土改后她家什么都没有了,只有那条狗,又随着主人来到了那个破草房。那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我不知道。我只记得刘保章的妻子要饭要到我们家时,我娘赶紧把她一把拉到屋里,坐在炕上拉家常。也不敢多说话,怕被别人知道了。临走时我娘给她包了几个馍馍(用黄米面发酵后再包上豆稻蒸熟,一个大约半斤重),跟她说:“别叫人家看见了”。

      再一件就是一场大雪之后,她和几个地主富农份子一起在大街上扫雪,每个人左胸前都有一个写着自已身份和姓名的白布条。她的胸前挂着的布条上写着“地主婆刘张氏”。

      那么她的丈夫和公公呢?近几年我在写回忆录时才听说。他们跑到后山隐藏下来了,后来被抓着了,用大石头砸死在北山金家口村附近的山沟里。这事如今已经过去七十多年了,他们的后代子女又是怎么样呢?

      据北辛堡我大侄子郭永富说,他们现在生活得都挺好。特别是刘恒谋的重孙子刘国强。现在也就是四十六七的样子。改革开放后还当过两届北辛堡村的村主任。通过他的介绍,我还跟刘国强建立了微信联系。现在他们家门前的九宝桃长得很好。他现在种的草莓大棚还经常打广告。

      文章就写到这里,现在我想谈点我个人的一点感想:

      1、刘恒谋就是一个土财主,他不仅本身没文化,还不让他的子女们上学。他说:“我没念过书,但我照样能发家。”所以国家大事,社会形势他不懂!所以才造成最后那样的结果。

      2、我们的班主任张得贤老师,他的家庭成分也很高。他爷爷张子阳当初在怀来县城衙门主事,人称张先生。北辛堡老一辈人都知其人。他精通天文地理,研究易经风水。对医道很有见树。给怀来县官采坟众所周知。在当时年代算得上医术高明,为北辛堡人行好事不计得失,每逢年节总有人送糕点月饼。

      1953年我姐得了一场一大病,仅剩下三分阳寿,就是他给治好的。他当年带的徒弟他们的后代现在仍从事医学。解放前后村内几次动荡殴斗被村内百姓暗中保护。到今天张家整个家族都以此为荣。他自学中医,治病救人干了不少好事。

      张得贤1948年北京朝阳大学法律系毕业。毕业后没跟蒋介石去台湾,而是回到了北辛堡来教小学。由于教学成绩突出被提拔为怀来县,后到涿鹿县教中学。虽说当了几年右派份子,但最后被晋升为副教授。他二弟张得祥在家种地,他三弟张得功在天津做生意。他四弟张得泰比我高一个年级。北京钢铁学院毕业。毕业后被分配在包钢。

      3、老刘庚富农成份,他们是书厢门弟。

      他有三个儿子分别是“周”,“文”,“武”。即刘汉周,刘汉文和刘汉武。刘汉周工作不大连。刘汉文大学毕业,工作在福建三明。刘汉武大学毕业,工作在河南咸阳。刘汉文由于当时形势的压力,宣布与家庭脱离父子关系。但老刘庚思想想得开,心情舒畅,最后活到102岁,是北辛堡的长寿老人。

      4、高志荣家庭成份是富农,对革命作过贡献,和大海坨根据地领导徐从信有联系。他分管送粮,送鞋。解放后农业合作化之后,徐从信还来看过他。那时徐从信在河省委工作。

      以上这些人家庭成份都很高。他们在土改时不但没有挨过斗。而且对革命有功。这就是有没有文化的问题。

    【审核人:雨祺】

        标题:郭亮:反动小地主刘恒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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