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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特辑|史圣召:一次特殊的护送

  • 作者:史圣召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2-08-01 12:35: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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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次实弹射击训练,因一个新兵捡回了一枚哑弹,敲击中意外爆炸,不幸酿成两位战友牺牲、三位战友与军马受伤、火炮受损的惨剧。

      ——写在前面

      “暗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铮鸣,眼前飞扬着一个个鲜活的面容……”每次听到这首充满沧桑的歌曲,我的眼前就会浮现出一个鲜活的面容。

      1973年,是我参军进入西藏的第三个年头。

      八月份的高原已过早地进入了萧杀的秋季。而八月二十七日这一天,注定是个让我终身挥之不去的梦魇。这天早操结束后吴州富连长宣布:各班回去后抓紧时间准备好弹药和在外面野炊的干粮,今天上午我们要去吉隆沟进行实弹射击。听了连长的讲话,大家既紧张又兴奋。吃罢早餐,战士们携带好装备,迅速到操场集结。约八点半钟,在吴连长的带领下,全连战士向着远处的山谷吉隆沟行进。

      我们是炮兵连。全连有一百来号人,由两个榴弹炮排、一个八二无后坐力炮排组成。此外还有一个指挥班、一个炊事班和十几匹骡马,骡马是用来驮运火炮和弹药用的。

      实弹射击是检验日常训练成果的一项重要途径,部队每年都要开展一到两次。每次进行这样的训练,全连上下都会欢呼雀跃。那隆隆的炮声,是我们热血男儿的兴奋剂,因为,每一个战士都渴望着那种“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般的拼杀的愿望能够早日实现。

      经过紧张有序的行军,九点多钟我们准时的到达了目的地。射击训练前,连长反复强调了射击训练中的注意事项,动作要领,要求每一个士兵都要服从命令听指挥。动员结束后,吴连长首先安排三排进行射击。八二无后坐力炮是直射火炮,是专门用来打坦克、装甲车、碉堡用的。连长和指挥班选择好射击目标后,就安排七班、八班、九班开始射击。上午的实弹射击进行的十分顺利,岂料在即将结束时,七班副(一炮手)杨善宝打出去一枚穿甲弹准确命中目标,却没有爆炸,连长说:大家先休息,各班挖灶做饭,吃过饭后我们在安排有经验的老兵去就地销毁。

      挖灶做饭,事实上是“形式大于内容”。炊事班的战士选择好地形,挖好灶洞,支起大锅,用帆布桶打来雅鲁藏布江的水倒进锅里,用自带的“战备柴”把水烧开后,把一盆盆搅好的面糊拌进去,不一会,一锅“面疙瘩”就熟了。尽管缺油少盐、连一点下饭的咸菜也没有,饥肠辘辘的战士们依然吃得十分香甜。

      午饭后战士们牵着骡马,都到一个藏族老乡打青稞的谷场休息。场子的南面是一个仅有着几户人家的小村庄。吴连长就带着两个副连长和指导员在村庄的南面进行榴弹炮射击,为下午的射击训练选择靶场,我就坐在他们射击阵地的旁边观看。吴连长选择好目标,测好了方位,距离、定好标尺,刚打出去一发炮弹,突然身后北面的场子上传出了“轰隆”一声的爆炸声;连长说了声“不好”,转身就带着邢副连长向战士们休息的谷场上跑去,我也紧跟其后。

      到了场子上一看,吴连长失声痛哭。只听他边哭边说:“这怎么得了啊,我怎么向上级交代,我怎么向你们的家人交待!”。邢副连长一边组织人抢救伤员,一边到老乡家借木头、木棍扎担架。

      紧跟在连长身后的我,在一片血肉横飞的谷场上,第一眼看到的是平躺在地上的我的老乡张荣华,脖子上一道一尺多高的血柱直直向上喷。我冲到他的身边,看见他的嘴里也满是鲜血,嘴唇仍在嚅动着,似乎有什么话要跟我讲。连队的卫生员齐殿忠一边用手按着张荣华被炸断的动脉血管一边用急救包给他包扎。不远处,当年才入伍的来自四川的一个新兵躺在血泊之中,脑壳盖被掀在了一边,露出的大脑似乎还在微微的颤动,一条小腿也不知被炸飞到哪里去了。附近,还有几个伤势较轻的战友痛苦的呻吟着……至今回想起那个血淋淋的场面,我仍胆颤心寒。

      担架扎好后,我们在连长的指挥下每班负责一个担架,轮流抬着伤员向驻地飞奔。,坑坑洼洼的地面,简直就没有路,高原缺氧,抬担架的战士体力透支很大,短短二十多里的路程,我们走了将近两个小时,一直到下午四点钟左右才把伤员抬到连部驻地。团部派来接救伤员的解放牌大卡车已经停在了连部门口。

      寒冷的夜晚来临了。平常充满着欢声笑语的连队,此时被死亡的气息笼罩着,显得异常寂静,静的一丁点儿声音都没有。营房里点燃的煤油灯的火苗,因受了风的惊吓摇摆不定,忽明忽暗。上午还是两条鲜活的生命,此时一动不动地躺在门岗旁边冰冷的小屋里。吴连长再三强调:今晚实行双岗,看护好战友的遗体。

      西藏的天亮得很迟。第二天早晨八点多钟,太阳才无精打采地从山洼洼处露了出来。团部派来拉运两名战友遗体的卡车已经到了,战友的遗体被抬上卡后,连长安排人护送,各班的班长都低头不语,身为连部通讯员的我,上前一步,向着连长大声说:“我去!”我要去送一送我的老乡、我的战友。

      卡车在山道上行驶着。独自坐在车后面的我望着两名朝夕相处的战友的遗体,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揪着,很疼。张荣华是家中的独生子,我俩同年入伍,进藏后又分在同一个连队。因是老乡,日常交流自然多了一些,他说话时总是笑嘻嘻的。昨天中午在喝面疙瘩汤时,张荣华还凑到我的跟前跟我讲,他想就着妈妈晒的酱豆吃家里的白米饭了,想吃卷着青辣椒炒绿豆芽的妈妈擀的薄饼了……。未曾想到,就在他转身离去的那一刻,和我竟成永诀。如果不是眼前那张惨白的脸告诉我,谁能相信这个生的浓眉大眼、昨天在前往靶场的路上还生龙活虎的二十岁青年,已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卡车颠簸得十分利害,每当两位战友已不完整的遗体贴在我的身边时,我就轻轻地将他挪开,我不敢用力,因为我怕惊醒了他回家的梦。

      那一年,我刚满十八周岁。

      逝者如斯,转眼间半个世纪过去了,可当年送别战友时的那种的情感、场景,至今还时时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挥之难去。

    【审核人:雨祺】

        标题:八一特辑|史圣召:一次特殊的护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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