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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的造化

  • 作者:方烟雨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1-10-16 02:38: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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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吃遍山珍海味,还是回锅肉好;走遍地北天南,还是咱西昌对。

      当初写下这句话时,我已年届“不惑”。可见,它是我半世人生的结实体验和认知、总结。之后,我就在一种深深的又浓浓的感恩心情里,尽情享受这“对”,万分珍惜这“对”,时时感念这“对”。

      然而,也许是太“对”了,近年以来,我却渐渐地,并且是愈来愈强烈地,有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本人何能何德,竟可以生活在这天堂似的地方?

      这感觉,会不时地,促使我去想象人类的世界、世界的人类。

      我知道,世界很大、很大。

      但这很大的世界上,很多地方,不是太冷,就是太热;很多地方,不是大涝,就是大旱;还有很多地方,既冷又热,既涝且旱;甚至于赤地千里,甚至于寸草不生……这正是我深以为憾又感觉不安的地方:西昌是这样地好,而西昌却只有一个;又尤其是,西昌的邛海、泸山,也是世间之唯一。这决定了,能享受西昌美景、并接受邛海泸山之恩泽的,只是全世界数十亿人口中的一小撮——非常小非常小的一小撮。

      而我,及我的家人,就忝列其中。

      这是何等地幸运呢!

      所谓一生的造化,造化的一生。

      感恩,是不用说的。但我想我应当为西昌,为邛海和泸山,做点什么。

      做点什么呢?

      爱护她的一草一木、一石一础、一点一滴,认真珍惜、悉心体味与她相厮守的每一寸时光,这是起码的,全体西昌人应当都能做到。

      那就时不时地,弹弹自己的心曲,弄点诗,弄点文,弄点歌,弄点词吧。这不是谁的需要,比方说时代、社会,或者说旅游、文化的需要,这是我的需要。是我的心神的质朴的低吟,是我的灵魂的无边地浅唱……

      我是因不慎

      落入你的圈套的

      邛海!

      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我会以这样的句子做开头,来编织我与邛海、泸山一生的、棒打不散的文字联系。当年,国营西昌地区第一砖瓦厂到安宁河谷招工,正是朋友的一句话,决定了我一生的路程。朋友说:“虽是个砖瓦厂,却在邛海边上。”于是,接过表来填了,从此往后,我像一棵树,从安宁河西岸,移栽到邛海边上,再没离开。现在想来,我当年填的,原不是一纸招工表,而是,我与邛海签下的一份相守终身的盟约……

      水草丰茂处,菱角花开了一遍又一遍,水葫芦漂走又回来……

      砖瓦厂不生长诗。但幸好,那个时候,我知道了埙,这种陶制的乐器。我是制陶工,在邛海西岸之一角,我听到了,来自生命底座上的、异常悠远又低沉地歌吟。而学名凤眼莲开粉白色花朵的水葫芦,在我青春激荡的眼里,也十分地美丽。

      我把自己想象成一支埙,但仅仅是一件能发出声音的陶制品。我没法如埙那般悠远和低沉。我只是相信,我的沙哑吟哦,眼前盈盈的邛海、身后青葱的泸山,是能够听到的。我写《邛海白鹅浪》——

      这是你崭露头角的时刻,邛海!

      我写《泸山望海楼》——

      这一望就望了百年!

      望穿秋水,

      望透云霞,

      望断南飞雁……

      我把邛海、泸山并在一起写——

      《泸山·邛海》:泸山苍,儒道禅释一炉香。一炉香,苔瓦明清,老柏汉唐。 媚眼盈波柳睫长,秋水圆月共举觞。共举觞,渔歌半篓,人间天堂。

      写得很一般,它刻在泸山光福寺内的诗碑长廊里,我看了个来回,也没发现。好友、本地考古专家张正宁兄却十分抬举,不仅手书成扇面,还以一种既夸张又豪华的形式,裱褙成一巨大字幅,然后,就挂在了我的客厅里。

      此前,还写过一首《邛海明月夜》:

      静静地守在岸边,

      款款地荡舟湖面,

      等着你出浴啊,

      我心爱的人儿,

      我玉洁冰清的天仙。

      珠帘般杨柳依依,

      明镜般波光滟潋,

      凝神敛气只为你啊,

      我古典的恋人,

      我照耀千秋的玉盘。

      说什么地老天荒,

      说什么海枯石烂,

      自古来聚散有时,

      今夜晚月色无边!

      手与手相牵,

      心与心相连,

      情与情相拥,

      魂与魂相伴。

      良宵美景挽不住,

      笙歌一曲夜阑珊。

      显然,我想要抒发的,是一种清幽、缠绵、古典的美。我觉得,这,才是我心中的邛海。而西昌的月亮,每一次打海对面升起,都能掀起我的感情潮汐,让我凝神敛气,或者心鹜八极……这首词,后来相继被我妻子和本地著名作曲家安渝先生谱上曲子。有那么两次,在朋友的聚会上,我生涩地唱过。但更多的时候,则是任由我在自己心里哼唱。我相信,数十年的耳鬓厮磨,我已经跟泸山,跟邛海,建立起了某种精神的联系……是啊,静卧泸山脚下,每夜每夜,我谛听着泸山的心音;踏行邛海岸边,每时每时,我触摸着邛海的心跳,或悲或喜,或怅惘或忧伤,那切切的疼,那深深地痛,那悠悠的思,就都是,打骨头和肉里,穿行而来的。

      再后来,就是2007年,西昌邛海-泸山景区各新建景点,向社会广泛征集楹联了。

      楹联即对联,我素无研究,却自小喜欢,觉得它尤具汉语言文学的特点和魅力,也尤宜于抒我胸臆。去年仲夏,泸山光福寺征联,我即有过一番兴奋,并漏夜凑了几副。这其中或可一提的,是由时任州、市书协“双料主席”的唐德明兄手书而现置大雄殿前的一副:

      大寺壮湖山,翠柏千秋释禅意;

      宝塔挑日月,清光几许照凡心。

      不是说这对联有多工,有多好,但它阐释了我对佛教、对光福寺之于泸山的地位的理解。

      入秋,见泸山在建山门牌坊,便撰两联,不过当初无此设计,后来征集,倒给了我推敲修改的机会:

      养天地真气,青峰万古积祥瑞;

      汇人文菁华,碧水一泓聚柔情。

      儒释道并立,乃诸教之期,此土集善者;

      山水城相依,得大化所毓,斯民有福焉。

      其间,还为海对面月亮湾的海月、花月二亭,弄过两组“四柱环联”:

      一星渔火沉入水,半个月亮爬上山,九曲长堤偎着海,万顷碧波折成湾。

      湾折碧波逐万顷,海抚长堤弹九曲,山挑孤月缺半个,水拥渔火煮一星。

      “四柱环联”这东西,此前似无人写过。我本人,也只是在给月亮湾写解说词时,偶然得来。就连“四柱环联”这名字,也系临时杜撰。合不合“律”,先且不管,我只是想把鼓胀于心中的某种情愫,往随手拾得的一个什么“容器”里倾倒。倾倒完了,再回过头来打量,发现两亭“抵足而眠”如孪生姊妹;还发现:一星渔火沉入水,乃由上而下;半个月亮爬上山,则由下而上;九曲长堤偎着海,是由线到线往纵深里去;万顷碧波折成湾,则由面到面打横向上折过来。不免抿嘴一笑,算是自得其乐。

      同时,这几乎是一个必然:忙天火地的景区设施建设过后,必有人提出:其文化魂归何处?这次环邛海各景点的对联征集,算是这种文化找寻与追思的一个部分罢。

      事关家乡文化建设,一旦有召,本地一帮子文朋诗友,自然要戮力以赴。我则恭谨接过这递到手里来的“容器”,昼夜辗转,将此生以来积攒于心的对邛海-泸山的亲情与爱恋,一股脑儿往里倾倒。是否“合拍”,倒在其次,只是觉得,这对联,既能接纳我一生的歌吟,也能熔铸我炽热的情感,还能表达我对造化的感激——

      千年春秋几场戏,谁能品个中滋味;

      万里江山一回头,我不说梦底乾坤。

      楼顶残阳慢慢落,留下碧空等来者;

      海上明月悄悄起,遣散疏星徐寻之。

      这两幅,是写给月色风情小镇戏台的。前者,咏叹人类社会和历史,后者,吟咏西昌的月亮和太阳——是啊,一个太阳,一个月亮,乃西昌人两大宝贝。白天黑夜,它们轮流值班,虽互不见面,却互相牵挂,情意绵绵。

      下面两幅,则是写给青龙寺的——

      龙隐苍溟,守一方水土风调雨顺;

      寺牵青岭,瞧百代江山斗转星移。

      睇丹鹤翔舞,青龙寺前风摆柳;

      聆邛人放歌,滚钟坡上草叩头。

      青龙寺,乃著名马骀画“邛都八景六名胜”中的六名胜之四“龙行甘雨”处。“龙行甘雨”,最能体现农耕文明里中国乡村百姓乞望风调雨顺之愿景,是本地极具民间文化特色的一个景点。“邛人”即古邛都人。“滚钟坡”则取《金钟落邛海》的传说,金钟滚过处,坡草一律朝下生长。

      此外,还取农历二十四节气中分别代表春夏秋冬的四个节气,为青龙寺前的四柱小亭——我叫它为“甘雨亭”者——也弄了个“四柱环联”:

      龙腾谷雨后, 凤舞芒种东, 海吟白露时, 山醉小雪中。

      当然还写了一些,或为小渔村,或为由原邛海公园改造而成的“竹园”、“梅园”、“书画中心”(我称它为“碧浪轩”)的亭台楼阁——

      闲情寄海滩,盏中茶不浅;雅兴倚山侧,座上客居多。

      拂石小坐读邛海;歇桨低语说泸山。

      浪叩平沙寻龙影;鸥绕古寺觅仙踪。

      竹影扫尘尘还在;月光泼地地不湿。

      人寄青山无城府;眼含碧浪有童真。

      瘦竹千竿摇月影;小瀑一帘裁星辉。

      来者想必怀雅趣;去时何不留佳吟。

      邛泸气象三叹里;湖山品性一握中。

      景随时易犹闻当年鹦鹉语;人伴花眠还看今朝鸬鹚飞。

      这些建筑,因址在原动物园处,故这最末一联,包含了我对邛海公园前世今生的感怀。

      是的,写下这些,我感到一身的松快,以至于若干天里,再集中不起精神来写什么。

      我当然知道,泸山不老,邛海永存,而我,只是邛海边上的一个匆匆过客。但区区如我者,能够以自己差不多一生的时间,与邛海、泸山相守,这是何等地幸福!

      而更为温软又切实的幸福是,我这会儿的内心,一如深秋的泸山、邛海般,宁静又空阔。

      2007年7月23日于邛海之滨散焉

    【审核人:凌木千雪】

        标题:一生的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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