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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梅:奶奶的医术

  • 作者:张梅
  • 来源: 手机原创
  • 发表于2022-08-19 18:55: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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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奶奶离开我们多年了,那些潜存在岁月角落里的记忆,忽于某个时刻复现,于一阵风或一瓣花香后。奶奶人生中有许多活色生香的故事,我忽然记起了她的“医术”。她的“医术”也就是乡间群众性的自我医疗保健方法,在当时医疗落后,就医不便的情况下蛮有用。

      为牛接生和拉猪毛风

      奶奶有个睿智的父亲,曾为私塾先生,可奶奶没读过书。奶奶的智慧来源于她人生中的累积和悟彻。

      农村以前孕妇临盆,都是请专门的“接生娘”来家。奶奶是个热心人,经常被乡亲叫去或不请自到,搭个帮手。我想她可能各种难产、顺产都见过,以至于村里的大水牛难产时,她应村长之命义无反顾地前往了。

      那时村里的牛就是村里的一宝,我们小伙伴称它为大黑妞。大黑妞生得健硕、俊逸,一双黑眼珠水汪汪的,身上的毛柔顺油亮。天热,它一般被拴在村后山的一棵大树上。常有果蚊和牛虻在它身上停歇,我们就专捉牛虻玩。那个夏日,大恩妞就要生了,可是是很少见的难产,村长急得团团转。有乡亲提议让奶奶来帮看,当奶奶火急地来到现场,只见大黑妞半天只生出一个牛腿,她明白这是个倒产。奶奶轻轻把牛腿往里送,顺势拉出小牛屁股,小牛屁股一出,整个小牛身子就借势出来了。

      乡亲们在紧张的寂静里突暴起一片掌声,小牛犊在掌声里四处跪拜,看得我们目瞪口呆。奶奶用干稻草揩去手上的血,说万物皆有灵性,牛犊是在向四方神灵跪拜谢恩呢!

      奶奶为动物接生的技术堪称一绝。初生婴儿啼闹不休,她也有一套。婴幼儿因不能自我表达,身体不舒服,难免啼闹,这时大人也摸不着头脑。常有年轻的妈妈、奶奶们没办法想的时候,抱着娃来找奶奶,奶奶先用手探拭小儿发不发烧,不发烧的话她就把曾用在弟弟、妹妹们身上的手法使出来,叫“拉猪毛风”。

      奶奶找来一根棉麻线对折交叉,一端轻咬齿间,另一端两线头分别握在两手,口手并用,用线在涂了母乳的婴儿屁股上来回拉揩,不一会婴儿由青白变红润的屁股上,就有黑黑的汗毛茬冒出来,像良田里呼拉拉异军突起的稗草。奶奶看到这些黑茬,就停下动作,叮嘱不能拔,多用温水拭洗。

      后来我查看了下相关资料,所谓“猪毛风”就是新生儿出生后,身上胎脂积压到宝宝的毛孔里,奶奶叮嘱不能拔是正确的。

      刮痧和拍阴箭

      以前农村没有什么降暑条件,天气热,中暑者常有。大热天田间劳作回来的姑姑们,难受时常要奶奶刮痧。奶奶找来一个瓷碗、一个瓷匙,碗里装着温盐水,用匙醮水,沿着两条背瘠上下来回滑刮,不一会后背上就会出现两条紫红“长龙”,人随之舒坦、清爽。我这时看过岳母为岳飞刺字,就叮嘱姑姑要“精忠报国”。姑姑就笑说要“龙飞凤舞”。年轻的姑姑不愿干农活,可是又没有办法。

      还有乡亲大腿筋莫名阴痛,看不见又摸不着,苦恼异常,怀疑自己被“阴箭”所射!常要“拍阴箭”。

      常来村里走动的贞太奶奶,住在镇上老街。她年青时长得非常漂亮、迷人,老了也风韵优雅。她的美丽在年轻时断送了她。那时就近的湖州常有土匪作乱,她被掳到州上,莫名消失几个月,又莫名回到镇上,从此不能生育。

      一个初秋的早上,贞太奶奶走到村头,脚步没以前矫健,远远地就喊着奶奶的小名。奶奶一听就知道贞太奶奶有事找她,忙迎出去,扶她进屋坐下。贞太奶奶坐定就说自己中了“阴箭”,要求帮拍下。奶奶开始有些推诿,捱不过就答应了。

      奶奶用瓷碗准备了一碗温盐水,嘱她站立,撩起贞奶奶阔大的裤腿,对着她大腿与小腿之间的窝窝一一腘窝,掌沾盐水一下一下拍了起来。那掌功阴柔而翔滑,似海上低飞的燕,不经意徘徊却是专注的寻觅。一支烟不到的功夫,贞太奶奶腿部青筋暴突,像爬了几条青紫的毒虫,贞太奶奶长吁一口气。

      大部分拍过“阴箭”的人,症状都有好转,但奶奶从不要任何酬谢。小时的我也以为是“阴箭”取出来了,后来想这其中有一定的中医理论,也有一定的心理医疗。

      奶奶不是医生,她只是尽她最大的可能去帮助信赖她的人,且善于倾听和交流。任何人只要心理放松了,心气自然畅通了。她常说,能尽己之力帮助人是最开心的事。

      芝麻乌鸡蛋汤和锅巴汤

      村里年轻的二蛋媳妇,常怀疑老公在外变心,她头胎只生了个女儿,想怀二胎怎么也怀不上。一次双抢淋了雨,月事又不来了。她焦躁烦闷,常找奶奶唠嗑。奶奶说你淋了雨,是不是湿气入侵,叫她常用艾水泡澡。后又叫她试个偏方,芝麻乌鸡蛋汤,治月事推迟的。芝麻适量,在铁锅炒熟,待它欢蹦乱跳时,加适量水,水开打入乌鸡蛋,喝这款汤。二蛋媳妇一试,果真有用,脸色也慢慢红润起来。

      我们姐弟积食了,奶奶就煮锅巴汤给我们喝。焦糊糊的锅巴用水一煮,汤汁红黑带点香甜,总比苦涩的中药好。不管不顾地喝下去,似也能助消那不择食的鼓胀。

      还有着凉闹肚子痛,奶奶就帮我们打“吸竹筒”。用量米的竹节筒,烧一张草纸扔在里面,待火熄灭,就余温把它对着肚脐眼按下去,真空状态下,竹筒牢牢地吸在肚子上,待竹筒下来,肚痛也逐渐好转,几个来回,积存寒气如抽丝般游走,我们又不管不顾地生龙活虎起来……

      一度,我们依赖于奶奶的“医术”,又睥睨这些土气操作。然而,随着奶奶的远去,关于它们的记忆有如一拙朴的陶坯,在岁月日日的打磨浇铸里,泛着晶莹的釉光。

    【审核人:雨祺】

        标题:张梅:奶奶的医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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