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有不少网友给我留言，我没来得及认真回复，今天就此随便拉扯拉扯吧。D君对我说：“您在《无意义的梦想和梦想的无意义》最后说‘面对绝望的世界，要用无意义或者道德律去对抗’这是否意味着您或多或少认同存在主义呢?更甚一步您是否或多或少认同虚无主义呢?”我喜欢写点文字，倘若问我为什么写，便会局促不安。这让我想起了一个类似的场景。有人曾对我说：“我有篇文章能帮忙看看吗?”我说：“不看。”诸君应能感受到：这样果决的回复透传着一种心虚和不自信。照这样的逻辑，我想这样回复D君：“我没有主义，倘若一定要有的话，那便是无意义主义，然无意义主义亦是一个无意义的主义。”坦白讲，我深知这样的回复并不高明，然这无疑是最便宜的方式。
D君继续问我：“您对尼采的上帝已死是抱有喜悦还是担忧呢?”我以为尼采声称上帝已死仅仅是一个判断，一个个人判断。我以为尼采所谓的“上帝已死”的结论并没有逻辑基础，其自身便是一个错误。人们要么承认上帝存在，要么不承认上帝存在。若承认上帝存在，那上帝便不会死;若不承认上帝存在，那上帝之死便无从谈起。说起上帝，最近他离我颇有些近。很多年前，我一个同学说他皈依了基督，在教会里他结识了很多人，他因此得到了很多帮助和提携。嗯，尔后若干年，他似乎的确混得风生水起。前段时间，我岳母因病住院，太太常往医院里跑，她回来和我讲，在医院门口常看到一些传教的在发传单。前天，我突然被拉入了一个群，一个基督教宣传群。种种迹象表明，上帝正在走进千万中国人心里。多年以来，人们总能听到这样一句话：“中国人没有信仰。”事实上，大部分国人是有信仰的，那句话应是指中国人没有正确的信仰。然在我的无意义主义里，信仰并不存在正确与否。
我有个亲戚在上大学，在谈论入党的问题时，他不无感慨地说：“我发现现在形式主义太严重了。”他认为很多大学生入党是纯功利性的，和信仰并没有多少关系。我又联想起前段时间一个热搜：“爸爸酒驾女儿怕影响考公为其求情。”有人评论说：“出了事不管规则先考虑求情，真考上也不会为人民服务的。”今天有个热搜：“选调生或成为985学生最佳选择。”类似的信息还有：“清华大学医学博士任彭州市副市长”、“清华北大的高学历毕业生到街道办任职”。有网友调侃说：“宇宙的尽头是考编。”我不禁想起了“不忘初心”的教诲。然现实里又有多少人是怀着初心去考编的呢?“不忘初心”对某些人就是一个笑话，因为他们压根就没有初心。
最近儿子班上在发展团员，太太鼓励儿子写申请，儿子始终不把这当回事。从实用主义角度，我理应鼓励儿子写申请，争取入团;从信仰角度，我理应尊重儿子的选择。我只好选择了缄默，因为我是矛盾的。前段时间贾浅浅申请加入中国作协一事引发了网络热议，中国作协的公信力遭到了质疑，中国作家的声誉受到了很大的损伤。我是一个无组织的人，顶着的作家头衔也是自诩的，所以此次事件并不能损害到我的声誉。不过，我以为此次事件之所以能引发大量关注，最大的动因应是社会阶层固化所引发的集体焦虑。前段时间，江西省国有资本运营控股集团有限公司周某朋友圈里宣扬的家族出身论和学霸无用论引发了重大舆情，有网友评论说：“从一个不学无术的官场边缘小人物，看基层组织的固化现象，再联系最近讨论很火的小镇做题家，高校批发水博。难怪我在负重前行，原来有人骑在我的头上岁月静好。”
这几天李易峰嫖娼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有人在群里认真分析了李易峰嫖娼的原因。李易峰参演过不少主旋律影视剧，这种反差的确让人目瞪口呆。我并不能评价李易峰，因为我根本不了解他，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他和我们一样是人，不管你承不承认。据说他曾多次嫖娼，我想这个多应该是真的多吧。那他为什么总想着裤裆里那些事情呢?难道真应了那句话：“中国人没有信仰。”我想起了新近查处的一个贪官来——中央纪委国家监委驻国家安全部纪检监察组原组长、国家安全部原党委委员刘彦平。经查，刘彦平理想信念坍塌，道德品行败坏，大搞权色、钱色交易。我们很多干部先丧失了信仰，随后便老想着裤裆里那些事，也或许是先迷恋裤裆里那些事，随后丧失了信仰，又或许根本就没有信仰。我有个大胆的设想，假如刘彦平搞钱色交易时能及时被朝阳群众举报或警察发现，那肯定能为国家早点揪出这个蛀虫，挽回更多损失。嫖娼事件发酵后，李易峰曾发长文澄清，言辞中据说倍感委屈，但很快被网友的调侃声淹没了。当然也有些另的声音，认为嫖娼并不是什么大的道德瑕疵，不应该因此封杀一个艺人。他们以为，这和那些大肆包养情妇的贪官、身边美女如云的纨绔公子相比，其实是小巫见大巫。倘若有机会让刘彦平说些心里话，我想他应该也有不少委屈吧。
前些日子有网友问我：“人为什么要讲道德?”另有网友问我：“义与利何为前者?”很显然，现实里那些讲道德的人往往更不快乐。前段时间我看到一条新闻：“广州地铁上，所有的人都在低头玩手机，一位母亲抱着熟睡的孩子则四处张望。现场并没有人让座，几位年轻人头上的特殊标识成了摆设。”有人说：“请不要道德绑架，同样是乘客，让是礼，不让是正常”。很显然，道德已然成了某些人的绳索，他们亟需挣脱它。古希腊的诡辩派哲人色拉叙马霍斯在诘难苏格拉底何谓正义时高谈阔论道：“最不正义的人就是最快乐的人;不愿意为非作歹的人也就是最吃亏苦恼的人。”我想起了另一则新闻：“广西某官员刑满出狱，高调摆寿宴宴请退休公职人员，广西政法委已介入。”视频中，该男子详细列举了在场宾客人员身份，并对曾经帮助过他的人一一表示了感谢。我曾以为被查处的贪官会追悔莫及，现在看来他们追悔最多的应是运气不好吧。有人看了原广州市市委书记万庆良的忏悔视频后感叹说：“看不出半点忏悔的诚意，连装都不愿意装一下，直接照本宣读，和他们平常做报告没什么区别。”我们想象一下，一个不讲道德的社会将会是什么样子的呢?我是主张讲道德的，因为我要用心中的道德律去对抗无意义，这也是我无意义主义的核心。
那位网友所言的义与利权衡，便是较高级别的道德与较低级别的贪欲之间的起了冲突。这或许有助于我们形成一个关于道德冲突的合理观点。大部分伦理学家把大量时间花在了道德冲突的研究上，每次一个人心灵的某一部分和另一部分发生对立时，这种冲突就会出现，尤其是当所谓的较高级别的道德和较低级别的贪欲处于对立状态的时候;斗争的每一方都有可能胜利，具体哪一方胜利则取决于进行这种斗争的人的品格了。如果较低级别的贪欲一直胜利，那这个人就是一个坏人;如果较高级别的道德经常获胜，这个人则正在进化，或者说是人格在升华;一个人只有能够控制好较低级别的欲望，以至于这种冲突根本不会发生，他才是一个善良的人。人类的生活除了自身内部的一致外，还需要与他所处整体的目标和政策保持一种外部的一致，只有这种外部一致能够得以实现，这种生活才能称作真正意义上的善的生活。如此看来，一个人想过上善的生活太难了，随波逐流者众。这大概是人类道德沦丧的主因吧，道德沦丧必将带来绝望，这也让我对无意义主义更加坚信了。
有位网友看了我的文章后对我说：“我看得出来，你对俄罗斯比较反感，讨论一下俄罗斯的事呗!”我照例果决地回复说：“不讨论。”那位网友以为我有所顾忌不敢谈，其实我是真不喜欢与人讨论问题。这几天关于俄乌战争的消息又多了起来，这无非说明一点，战况更激烈了，死的人更多了。普京在最近一次采访中说，俄乌战争中俄罗斯没有损失，这一言论立马受到了嘲讽。人们常惋惜“胡服骑射”的赵武灵王活活饿死在沙丘宫，也感叹春秋五霸之首齐桓公死后67天没有下葬。在探究清朝衰落的原因时，有人以为清朝真正衰落是从自称“十全老人”的乾隆帝晚期开始的。普京或许是真的有能力，是真心为了俄罗斯好，但是人就会犯错，长期执政的普京这次大概率是犯了战略性错误。在欧洲，俄罗斯一直是一个边缘的存在，卢梭声称俄罗斯没有文明，大概是指俄罗斯一直处于威权主义的统治下吧。这一点和古希腊城邦斯巴达文明很类似，不要文明进步只追求所谓的领土和安全。我以前的文章曾说过，美国也没有文明。其实我真心觉得人类文明已死，这种绝望情绪一直在。英国首相特拉斯称“已准备好按下核按钮，毁灭全球”，类似的语言俄罗斯人也经常说。其实很多人在等待，等待人类从物理上毁灭的那一天，这里面包括我或许也包括你。
前些时间我收到一个匿问我答：“对于自杀这个严肃的话题你怎么看。”我回复如下：“其实我也想过自杀，我对自杀并不排斥。不过我有一点需要声明：我反对激情自杀。倘若已经反复权衡了利弊，自杀或许是人类保持其尊严的终极手段。若无意外，我最终的结局大概是自杀了。”诸君可能有个疑问，我为什么还没自杀。我必须坦诚地告诉大家，因为我早已皈依无意义主义，面对绝望我用无意义与之对抗，然后用心中的道德律去对抗无意义。终将有一天，我的无意义会无法对抗绝望，我心中的道德律也无法支撑无意义。那时候或许就是我选择自杀的时候吧。
2022年9月13日作家子音于广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