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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开门办学的日子里》作者 心怡【字数:4825】

第十九回 大饭堂清汤二两粉 韦寻石独游鱼峰山 更新时间:2022-04-05 00:12:43

  1975年10月10日下午,寻石他们一行40多人,乘车到达柳州拖拉机厂,并住在该厂的子弟学校(当地人简称“柳拖子弟学校”)。因事先已经联系好了的,故该校预先腾出一间大房来,改装成能住40多人的简易宿舍,领导和师生们都一同住在这间大房里。

  大家将背包卸下,放到早已标好名字的地铺“床位”上。一阵忙乎之后,蒋子良老师招呼大家一齐到门外集合。大家排成三列横队,工宣队窦队长站在队列前面,向大家宣布道:

  “同学们,从这一天起,一直到本次开门办学结束,蒋子良老师是你们的临时班主任,这是系部领导做的决定。从今天起,同学们要听从蒋老师的安排和指挥,有什么事情要向蒋老师报告或跟他商量。现在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蒋老师给我们说话。”

  蒋子良老师,40岁左右,现在是本班普通物理课程的任课教师,他是不久前从桂林师范学院调来的。蒋老师为人态度和蔼,性格开朗大方,办事认真稳重,与同学关系融洽。

  蒋子良用温和的腔调从容不迫地说:“同学们!从今天起到11月10号,我们就住这里了。虽然住的条件艰苦点,但我们一定要克服,相信我们全体同学是能够克服这点困难的。条件就这样,到哪都一样,人家子弟学校临时腾出这么大的一间房来供我们使用,已是很不容易了,所以我们不但需要理解而且还得感谢人家才是哩。同学们!我们初来乍到,地方风土人情不熟悉,所以我们言行举止,要讲究礼貌,要谦虚谨慎。我们还要注意安全,不要随便离开厂区,夜晚最好不要单独出去。我们也不要随意搬动各种设备设施,尽量避免发生任何事故。另外,工厂也有工厂的纪律,大家都要注意,不要违反。这些规定都是为了保证圆满完成开门办学任务的,希望大家自觉遵守。现在已经下午2点了,厂饭堂给我们安排了一些午点,大家等下去吃了,然后回来休息。晚餐是6点,大家要按时就餐,就像在学校一样,到时间拿碗去“民院专窗”排队领饭就可以了。今天晚上开会,我们与厂领导见面座谈,具体时间地点另行通知。”

  蒋老师交代完了这些事,就与大家一同到柳拖食堂去。午点是每人二两素粉。同学们在饭窗前排着队,只见饭堂工人抓一小撮粉条往碗里一放,再浇入一瓢浅黄色的清汤就递了出来。这素粉也太素了点儿。寻石端着碗,用筷子搅了搅碗里的粉条,一点儿油星都没有。他吃了一口,味道淡淡的,一点也不上口。因为汤水微温、粉条韧硬。他分析了一下,这碗中只有4种“元素”:粉条、温水、微量的酱油和微量的盐,此外绝无他物。不过寻石此时是很饿了,他吃的很香。寻石记得,他1970年在都安高中读书时,经常吃不饱,实在忍耐不住时,就跑到街上的工农兵饭店去吃二两素粉。那里的素粉用的是滚烫的肉汤,油星在碗里跟着漂浮的葱花碎段儿乱转,升腾的热气带着诱人的鲜香味,直扑人鼻,那才是真正的“二两素粉”哩。他想不到,这大工厂饭堂里的“二两素粉”竟是这样的“寒酸”。

  晚上,座谈会结束后,蒋主任留下全班同学说:“明天是星期六,是‘柳拖’工厂这里的星期天,明天厂里照例休息。我们到这里办学,就得按人家的规矩办,所以我们明天也休息。我想,我们班有许多同学是第一次来柳州的,明天正好可以到柳州市区逛逛,了解一下柳州的市容市貌也好。柳州市的地盘也好大,跟南宁市差不多。这里的风景区有鱼峰山、鹅山、都乐洞、柳侯公园,感兴趣的可以出去逛一逛,但要注意安全哦,最好不要单独行动,也不要错过晚饭时间哦。”

  寻石也是第一次来柳州的,但他早在童年时就听大人说过柳州的故事,最使他着迷的是“刘三姐”的故事,他知道柳州市最有名的山是鱼峰山。他曾经听别人说过:“到柳不到鱼峰山,枉在龙城走一圈。”

  晚上座谈散会后,寻石在回宿舍的路上,他一直在想着明天怎么去鱼峰山一游的事儿。因为他以前没来过柳州,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的。因为他没有地图,鱼峰山在哪个方向,离此有多远,坐哪条公共汽车路线合适,附近有没有站点等等,这些他都不得而知,夜里他竟因为这事而难以成眠。后来他恍然大悟:明天问一下本地人或者买张市内交通图不就都清楚了吗?此念一出,便心安神宁,不觉睡去,直到天光人语响,这才睡醒过来。

  吃过早点之后,寻石就盘算着去鱼峰山的事,他想:要不要邀个罗腾飞同学一起去呢,思来想去,便觉还是私下自去为妥。他想,此事对于他来说是与众不同的,是不便张扬的。因为自己正在争取入党,正在接受班党支部的考察。这鱼峰山与《刘三姐》的故事有着紧密的关联,文革之初,《刘三姐》早被定为“大毒草”了,报纸上对它的批判文章多了去了。再说了,如今游山玩水,讲花花草草的,那是小资产阶级的情调,我去那儿玩已自不妥,我再拉一个同学去,又加一条错误叫做“拉同学下水”,我怎么担当得起呢?所以还是独自悄悄地去为好。

  主意已决,寻石便悄悄往市区走去,不多时来到了一个卖报亭,他走近一瞧,哎!那儿就有柳州市交通地图,巧啦!他买了一张,蹲在亭边着迷般地研究起来。他终于找到了乘车的最佳方案,顺利地到达了“鱼峰山公园”。

  寻石望着明晃晃的“鱼峰山公园”五个大字,眼前一亮,茅塞顿开!这是公园!是任何公民都可以游玩的地方!市交通图上,也赫然醒目地标志着“鱼峰山公园”,这与《刘三姐》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正寻思间,忽然看见公园门口有一版关于公园的简介文字,他立即走过去仔细阅读,其中也没有发现“刘三姐”三字。这下他放心了,确认“鱼峰山公园”与刘三姐是两码事,是自己多想了。

  寻石的顾虑终于打消了,他开心地拾级登山,尽情欣赏路边的奇花异草,苍藤古树。当他爬上山顶的时候,整个柳州全景尽收眼底。他放眼眺望,只见城市之内,楼房林立,密密麻麻;街衢纵横,人车熙攘。那碧蓝的龙江大河,蜿蜿蜒蜒、如龙如蛇。四望天际,群山万重,白云如海,渺渺茫茫。他心中感叹道:人生难得身临如此美妙的境地啊!他恨不得将所见到的壮美景色都如实地传送到家人和家乡亲朋好友的眼里,让他们也共享他此时的兴奋与激动;让他们也像他一样大长见识和大开眼界。

  寻石坐在山顶的一块平石上,思绪纷纷,遐想无限,赏够多时,不忍下山。他忽然想起小时候老人讲的“鱼峰山清凉洞”的故事来,于是急着要寻那“清凉洞”。于是,他向一位游客询问“清凉洞”的所在,那游客说,此洞在山腰,须沿另一条路径下去才好到达。寻石依其所言,终于找到了。那是个硕大的岩洞,平面延伸,洞中有洞,洞内宽阔干澡,壁有刻文。他站在洞内,但见洞外艳阳正照、秋叶如金。奇怪的是山中并无风起,洞内却有清风习习。

  寻石于洞内静静地倚石独坐,尽管那些游客攀爬说笑,他若无所闻,呆目静思。他深沉的回忆着家乡人曾经传说的故事——

  “那是唐朝的故事了。传说刘三姐与李小牛被莫怀仁家丁追杀,他们半夜三更,乘竹筏沿江漂流而下柳州,直到一座小山脚下的深潭,这时莫家兵丁追到,他们无路可逃便双双跳下深潭,正在此时,潭内忽然飞起一条红色大鲤鱼,让刘三姐和李小牛双双骑在背上,直升云天而去。从此这座小山就有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在白天不时有人看见一男一女在小山顶上对歌,民众好奇,上山寻找,总找不见人影;在炎热的夏夜,人们常听到一男一女在那座小山的洞里唱歌,只要歌声一起,大地就会变得清凉起来。人们也曾多次打火把去洞内寻找,结果总是踪影全无。后来人们确信刘三姐与李小牛是双双成仙去了,人们确信那神秘的山顶男女、洞内神秘的山歌,那都是刘三姐与李小牛他们俩显灵的现象。从此,那座小山就叫做‘鱼峰山’;山脚下的深水潭就叫做‘小龙潭’;那个山间的幽洞就叫做‘清凉洞’。”

  寻石正在遐思的世界中遨游,忽被一少女游客的娇笑声惊醒,寻石转头一望,那是一对青年男女,都二十来岁光景,他们玩的好开心。特别是那女的,长得是何等的亮丽啊!只见她形容窈窕,身姿婀娜,眼明如电,面似莲花,声音有如金铃般的清脆。寻石自惭形秽,立刻起身,离洞下山而去。当他走到离山脚不远处,忽见一块苔痕斑驳的古碑。此碑由于岁久年深,风雨剥蚀,碑上文字虽大半模糊,但隐约可认。碑上所纪,乃刘三姐故事来历。其之所云与寻石家乡所传说的相近,但也有出入。碑文中还提到清凉洞的故事,只是由于碑文磨损难认,未得其详。

  寻石正苦认碑文,因见得“清凉洞”三字,忽又想起刚才所见洞中的一对少男少女来,心内暗自吃惊:难道那是刘三姐与李小牛的现身!若是那样,那我一定是眼福不浅啊!我这人常有奇遇之缘,回思以往,我的奇遇还真不少哩!如此情由,唯我自知,别人哪里知得的呢!今年四五月间的那个晚上,我不是一个人独见的那两只雪白的松鼠吗?它们从树梢而降?到我眼前静观于我,半刻方肯离去。那可是万分之一的几率、万年一遇的事啊!他想到此,心中沾沾自喜起来,于是满载喜悦,步下山去。

  寻石刚到山脚,忽然一想:“到了鱼峰山,不到小龙潭,实在是枉然。”于是拐过山脚弯道,去向小龙潭,行不多远便到了那里。寻石刚走到深水潭边,还未站稳,冷不防被背后一人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寻石急回头一看,哦!那是个流动照相者,40岁左右,他手里拿着手影机。他对寻石说:“小同志,照张相留念吧?”

  “我没有钱,不想照呢。”寻石只怕是骗子,故不太乐意答理他。

  “哎!也不贵,若照二寸的,三毛钱一张。”

  “……”寻石一时无言以对,不知说什么好。

  “我看你不像是本地人,来柳州这里一趟也不容易呀!”那汉子还是要跟他磨一磨,“照张像留念吧,免得回去就后悔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本地人呢?”寻石倒对这个问题有些兴趣。

  “哎!这是我的职业的原因,我几乎天天在这里巡游,什么人没见过。凭人的行色、眼神、表情、面貌、穿着,我就能区分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甚至还能知道是哪里人呢。”那人侃侃而谈起来。

  “我不想照是有原因的,”寻石此时估计他不是骗子,而且他的态度也比较坦诚,这才愿意与他聊聊,“因为我没有时间来这里找你取像,即使有时间来这里找你,万一找不到你呢,我不白照了啊!”

  “哈哈哈!”那汉子笑道,“你大概从没照过外相吧,故有所不知,不用你来找我,你凭我给你的取相单,上面写有取相地点,你到市里的‘东风照相馆’取就可以了。”那汉子说着,亮出他的工作牌,“呶,你看看,这是我的工作证,上面有公章,柳州市‘东风照相馆’的。”

  寻石是相信那人的话了,只因为家里穷,手头紧,他舍不得拿出三毛钱来玩的。那人见寻石还在犹豫,便换个方式说:“小同志,你不曾听说吗?这是刘三姐成仙的地方,凡来过鱼峰山的人,若是普通人,回去也都会唱山歌;若是文人,回去都会成为诗人作家什么的。反正到了鱼峰山的人都会变得聪明伶俐、出口成章的。你不信不要紧,反正好多人都信的。你不照张相留影,回去怎么证明你到过鱼峰山呢?神仙都不信,别人能信吗?你说是不是呢?”

  寻石这回被他说动了,他就冲着“将来能成为作家诗人什么的”这个盼头,遂掏出三毛钱,就在鱼峰山脚下小龙潭旁边照了一张半身像。照完之后,拿了取相单,心中突然变得轻松爽快起来。这时的他,心中不但丝毫没有花掉了三毛钱的可惜,反而觉得自己刚刚做了件非常值得的事儿,于是心里乐滋滋的。

  地离开了公园,上了返回的公共汽车,这份乐滋滋的愉悦心情一路都在保持着,直到柳拖宿舍都还没有消失哩。

  下午,同学们大都到市里玩去了。寻石对逛街不感兴趣,这都是因手头拮据所养成的习惯。这时宿舍里只有三四个同学,他们在写东西,估计是写信。寻石见到别人写字,他就想动笔。写点什么呢?哎!写诗吧。寻石一直有写诗的爱好,他想,今天有缘到了鱼峰山,收获了满满的情情画意,何不趁此写它几句,以纪幽怀。于是欣然命笔,得诗两首如下:

  鱼峰山游记

  其一

  静阁依崖斜古木,石阶盘绕似天梯。

  通幽曲径三环洞,凌险高峰五色霓。

  膝下龙江翻碧浪,山旁大厦耸云畦。

  只缘三姐登仙去,此地年年话鲤题。

  其二

  鱼峰山里清凉洞,幽壁常来习习风。

  我抚古碑思旧事,人游调笑倚秋桐。

  龙潭留影三推却,陌路谈诗一点通。

  胸襟开宽登顶后,归途余兴更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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