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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黑女人》作者 彩虹【字数:6864】

第一章 清晨验尸 (1) 更新时间:2021-09-09 00:29:45

  1、

  一九四九年(农历岁在己丑)的春天来得格外早,春意荡漾得格外快,春色又是沁染得那么急。鄂西北边陲深山,汉水主要支流——堵河两岸的迎春花先行怒放,蓬勃着一丛丛、一架架、一片片金黄;撩拨得山桃、梅李、樱杏、河柳竟相泛绿绽蕾,让一派春色倒映进堵河水里洗印,蓝蓝的天做影像纸,放大出一副副多姿多彩的山水画卷。连罕见开花的竹子也耐不住沉寂,赶着热闹,居然也争先恐后开出花来——这可是百年难遇见一次的稀罕事啊!

  根据老年人讲,竹子开花,是改朝换代的征兆,是天数使然。这话大概是经验之谈,并无科学道理。不过,这话很快便得到了验证——一九四九年元旦之际,中国人民解放军陕南军区发出了“解放房竹(竹山、竹溪),巩固两郧(郧县、郧西),打通西进之路”的战斗命令!元月十日,陕南军区所属十七师师直部队和解放军某部五十团协同作战,敌一九九师残部,无可奈何地退出房县城,向南部深山逃窜。元月十九日,我十七师师直部队和五十团沿房竹大道向西挺进,在房县境内三教堂的山梁上,迅速击溃敌一个团、两个营。当日竹山城内残敌闻风丧胆,主动弃城,跟随伪县长贺理华向县南部深山官渡区奔命,恰如丧家之犬。是日傍黑,我西进部队没费一枪一弹进驻竹山县城。

  元月二十三日上午。竹山县城北门坡大场坝上,万人集会,十七师某团政委邵子南,雄纠纠地站在文庙大成殿前搭起的高台上,用他那浓浓的四川腔庄严宣告:“竹山县,从今天起——解放啰!”

  山水间“解放啰——解放啰——”的回声,向更远更深的山野飘荡……

  稍顷,欢庆解放的锣鼓、喇叭,夹着鞭炮怒放的劈啪声,催动着人潮涌向县门街老县衙,也即昨日还称为国民政府县署、县党部的所在,观看“中国共产党竹山县委员会”、“竹山县人民民主政府”的挂牌仪式……

  ——这不就是老百姓讲的“改朝换代”了么?!

  2、

  转眼间,竹山县城已经解放两个月了。三月十八日,绝早。竹山县人民民主政府的大院的后院里,也即老衙门后侧的西厢房里,正在召开重要会议。新任命的中共竹山县委书记李平、县长刘华、副县长黄正莆、城关区区长迟恭田等党政领导同志,正在听取县委副书记邵子南全歼南逃的、以贺理华为首的死硬残敌的战斗部署。县政府的大门旁,有两名全副武装的战士站岗。战斗部署尾声之时,政府大门口风风火火跑来条汉子,不顾有人站岗守门,冒冒失失就要朝里闯!那汉子被两名战士横枪拦住。

  两名战士同声喝问:“什么人?!”

  那汉子答:“我嘛文儿(竹山城方言)东门街嘛文儿新选的干部王朝金。不信文儿你们可以进去问来这里开会的文儿迟区长嘛文儿……”

  听说是街道干部,两名战士软和下来,问:“你要进去干啥子?”

  “找我们的迟区长嘛文儿——”王朝金说,“有急事嘛文儿!”

  “里面会议还没结束。”战士说,“再急的事也请等一会儿。”

  “哎文儿,我说同志啊——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战士见王朝金说的不像是假话,简单问明了事由,才放行。

  王朝金长大还不曾到这里来过。要不是解放了,他这个平民子弟连这门前也不敢过。就是非要从这里过不可,向院里瞄也是不敢瞄的。所以,猛然进了这里,就闹不清东南西北,分不清子丑寅卯,没头苍蝇般乱撞乱钻。

  他好不容易撞进了会场,也不懂个规矩、礼数,径直跑到迟恭田面前蝎虎:“区长,报告你个急事——我们东门街管的任家巷子里住的小商贩杨绪银的女人文儿柳齐英,文儿,不晓得为啥子上吊死了。文儿,杨绪银外出好几天还没有回来,文儿,还不晓得这个事。文儿,我们也不晓得咋处置,专门来请个示——”

  这是竹山城解放后的第一大社会新闻!这是中共竹山县委、县政府执政两个月来第一桩不正常的人命死亡!

  柳齐英之死,把才安定下来的竹山城又搅得沸沸扬扬。

  正常的生老病死,本属自然规律。何况柳齐英是一介贫妇,值不得大惊小怪。人们顶多搭上几声不痛不痒的叹息就足够了,心慈的婆婆妈妈多也不过陪上几滴不伤心也不伤肝的眼泪也就罢了。该死的,不该死的已经去了——活着的仍然要打发身后不尽的日子。

  但是,人们忌讳的是翻船、滚岩、割脖子、勒颈子等不正常死亡。山城的人们谓之曰:遭凶死的!对遭凶死的总好探明个底细,追问个究竟——留作在没死之前消闲的话题。

  委实,柳齐英赶在解放后、翻了身不久的光景里上吊,令小城的人们大或不解。自然形成热门话题。于是乎,裁缝歇剪,织匠停机,铁匠撂锤,木匠松锯,连炸麻花的也忘记了拨拉油锅而冒出了焦糊气;南门坎百步石梯上吭吭吃吃担水而上供居民饮用水的挑匠们,也一任百十斤重的水担子压在肩膀上,立于已踏成半月状、笔架状的石级上,气喘吁吁地发表他们的猜度和看法……

  “唉文儿,那个黑女人恁没得福分,才解放了,就寻了短路!”

  “文儿,才天亮,才翻身呢。”

  “文儿,再翻身,她黑女人也翻不到男人面上去——哎,该不是犯了奸情案子吧?”

  “长得肿眼皮泡的,黑沙罐子一样,文儿——谁看得上?!”

  “我说哇,该不是黑女人两口子拣的金条露了白,怕共产党专政、共产呢!”

  这位伙计的话,说的问题就有点大了,玄了。

  黑女人两口子以外得了金条,藏而不露的传闻,说起来已经是前两年的事情了。不过,传闻归传闻,闲谈归闲谈——解放前你就是拉两只老虎来吓她,也套不出柳齐英的实话;碳火里烧红烙铁,也烧不出柳齐英男人杨西银的真话。实际上是至今也没有谁见着那两口子的黄金。于是,话说三遍淡如水,再说三遍要打嘴,近年把人们已不再提起这个既有财气又极有兴趣的话题。

  但是,经那个挑水伙计重新提起八根金条下落的话题,那兴趣便又在小城迅速蔓延开来——

  不过,黑女人是不是因黄金而上吊?谁也拿不准。依旧是个让人猜不透的谜。

  3、

  邵子南一行从县委、县政府院子里走出来,走到新街靖记石印社门前,就远远望见任家巷子挤满了打热闹、瞧稀奇的人,不由得又加快了脚步。

  任家巷子里,众人见有穿军装的和共产党的干部前来,七嘴八舌的议论才慢慢变为低声,由低声变为嘀嘀咕咕,继而逐渐无声无息。似乎是要留意瞧瞧共产党和共产党的官官如何对待、处置黑女人柳齐英的死亡?!

  任家巷子西侧第五间门户,也即东侧苏太太的正对门,就是杨西银和黑女人夫妇俩的住屋——也正是黑女人的亡命之所!

  众人闪开后,杨西银门前的空挡处,有两个汉子和两个妇人主动与前来的邵子南一行搭讪、打招呼。

  一个汉子个头不高,手脸皮肤粗糙、干巴,上下都是灰不溜秋的家织土布衣服,脚踏一双多耳草鞋,双脚包裹两片棕衣,算是袜子。此人名叫邱怀定,是杨西银的舅老表。他与身材高挑、肌肤白嫩、面皮柔润、头盘龙凤鬏、身穿淡紫色旗袍的妇人形成强烈反差——也即与苏太太不是一个档次的人。

  邵子南的眼光,也正是首先注意到了这个穿着打扮格外与众不同的女人。像孙悟空睁开火眼金睛一般,朝苏太太重重扫了一眼!

  苏太太心里暗自一惊,心说,好厉害的目光——这共产党中的男人确实是像模像样的男人。

  不过,这位苏太太也不是寻常的女人。当邵子南首先向她一梭巡,她便收拣了平时的扭捏作态,以很得体、很见过世面的模样说:“真是解放了,天亮了,新社会了呢。平常百姓家家的过了世,共产党的干部书记还来亲自过问。”转对个儿高挑、面皮白皙、穿戴整洁、一副店员打扮的汉子说,“我说大兄弟,二妹子虽说死的冤枉,可也赶上了好世道,县里的干部书记来做主呢——这可是给你和大妹子松了肩……”

  苏太太口称大兄弟的汉子名叫杨西金,应着苏太太的话:“那可是,那可是。”转对邵子南,伸出双手,像要握邵子南的手,可能又觉摸着自己的身份不合适,或许是不习惯,就又把双手收回,说:“首长书记,受不起哟,我家兄弟媳妇‘走’了,还劳驾你们动步——真是铁锤敲磬——经当不起哟……”

  邵子南说;“郎格经当不起?我们共产党就是专门为人民群众办事的,我们共产党的干部就是专门为人民群众做具体事的,出了人命关天的大事——郎格不管嘛!”

  “我说西金哪,”另一穿戴整洁大方的妇人趁势搭上了腔,“西银兄弟不在家,首长干部书记来了,正好相请做个主呢……”

  邵子南问:“你们几个都是死者的啥子关系人?是亲戚,还是家门?”

  闲了一会儿嘴的苏太太赶紧就插上话,指着店员打扮的汉子说:“我来给首长书记作个介绍——他叫杨西金,挨着他站的是他的堂客,名叫董先梅;诺,是死者的亲弟兄哥嫂——这一个,是他们的舅老表,名字叫邱怀定……”

  邵子南见苏太太介绍得这么清楚,就又问苏太太:“那么,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我和‘过世’的二妹子住的是正对门……”苏太太忽然改了话题,“哎,首长书记呀,听口音,我俩还是四的川同乡啊……”

  邵子南无意和苏太太扯同乡,说:“有死者的亲属、紧邻在场,问个事情也方便嘛。”

  这时,邱怀定搔了搔头发,抠了抠鼻孔,很有点想说话却又怕官的样子,到底还是鼓起了勇气、壮起胆子开了腔:“首长书记,文儿,我觉摸二表嫂死得有点蹊跷——不过你们共产党是有经验的,走南闯北打天下——有蹊跷也打不过你们的眼睛……”

  苏太太对邱怀定的说法不以为然,对邱怀定嗔道:“哟啧啧,非大非小的话,可不能乱讲啊。我看是二妹子一时想不开,就走上了上吊的短路——郎格有啥子蹊跷?!”

  邱怀定正要与苏太太争辩,邵子南认真地说:“让我们进屋去看一看。才晓得个幺、二、三。”说着就要进屋。

  苏太太却先行上前了一步,也很认真地说:“我说首长书记呀,二妹子这屋里呀,又低矮又潮湿,一股霉味儿……哟啧啧,那可是不好闻的哟;再说,上吊的人那个摸样也吓人……”

  “这个事情老乡你就莫担忧罗,”邵子南说,“我们当兵的人,哪个不是从死人堆子里滚爬出来的?郎格还怕个上吊的?看事情,郎格不看个清楚明白?!”

  杨西金、董先梅也随声附和着:“首长书记说话有理,人命关天,是得看个清楚明白。”

  苏太太再无什么话可说,却没话找话说:“我是怕首长书记进屋把衣服弄脏了。”

  不知她觉没觉察出,她的聪明言行引起了邵子南的特别注意。

  4、

  说看看,邵子南就在主动闪开一边的人前面打量起来:死者的住所房屋低矮,伸手可及檐口。檐下是石灰、黄泥、麦糠、细砂四合土糊起的墙壁。墙壁,有好几处已经脱落,裸露出排夹而立的苞谷秸杆。再朝里瞅,幽幽暗暗,恍恍惚惚,几件缺角断腿的柜屉占据四周。没有什么像样、值钱的东西。

  打量了屋外,邵子南俯首猫腰进屋。用军人、军旅作家特有的敏锐目光仔细端详。他这才搞清楚此房是凭籍别人的山墙搭起来的“半坡水”房屋。在这个半坡房脊原来墙面交接的贴墙脊檩上,顺檩所糊的四合泥土一顺溜被扒开了!

  这扒开的老泥新痕,不像是猫子扒的。猫子不可能一顺溜地扒,但也不像人上吊时闪动了脊檩。人上吊若有闪动,只会出现一顺溜的裂缝,四合土不会零乱散碎——由此而断,只有人手才会一顺溜扒开脊檩所糊的四合泥!

  邵子南自得于这个大疑点的发现。

  邵子南,原名董尊鑫,四川资阳人,出生于一九一六年,一九三二年初中毕业后,因家境贫困不能升学,遂流浪于外。作过徒工、水手、车夫和见习生,很熟悉下层人民生活。一九三七年,他在上海接触了左翼文学组织,便毅然奔赴解放区,从戎投笔。曾任延安鲁迅艺术学院文学教员,原新华社晋绥分社副社长,西南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副主席;亦文亦武,经常性地深入战斗前线和后方基层,搜集素材,创作出不少脍炙人口的文学作品。他随部队南北转战,在解放房竹的战斗间隙中,仍见缝插针搜集整理中篇小说《三尺红绫》的素材……

  这时的邵子南,算来有三十七八岁的年纪,个头几高高朗朗,猛一看,脑袋长得很大,脸庞很宽,四四方方的,嘴巴扁扁的,有点儿内陷。整个面目被纷飞的战火染成古铜色。讲起话来,举手投足,同时显现出军人的风采。

  近日,本是在筹备、部署全歼南逃残敌的大事,碰上柳齐英这样的民间命案,县委和政府可以不管或不直接插手过问。因是初解放不久,他邵子南却本能地把柳齐英的命案当作有重大敌情一般亲自过问,亲自勘察,比旁人多出一份联想。

  死者柳齐英的尸体已被人卸下来,停放在一扇旧门板上。整个身体,是用一幅白土布衬单搭盖着;脸,用一张火纸盖着。白衬单脏得和火纸颜色差不多。

  邵子南把那个大疑点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揣进内心。脸面上不由得显现出愠怒之色。继而一脸的严肃,细细翻检着屋内唯一的一个床铺。

  5、

  床铺上,有一种污秽之气,很难闻。

  但是,邵子南并没有因不好闻的气味而放过任何一点值得怀疑的迹象。这不,为什么床单一端像使了很大的劲登过的?为什么床上一头的铺草也像是使了很大的劲登得蓬乱翻起呢?咦,为什么床铺草中夹杂着一丝淡淡的酒味呢?奇怪!奇怪!

  床铺上没有什么可以翻检的了。邵子南决计要亲自查看柳齐英的尸体,但自己是个男子汉,很有点犯难;可是,不亲自过目,怎么晓得死者到底是什么样子呢?便对杨西金说:“哎,叫你的堂客过来帮我一下忙……”

  杨西金扳过自己的媳妇董先梅。

  邵子南对董先梅说:“我们男子汉,查看堂客的身体不便当,你帮忙把你妯娌的衣服解开一下。“

  “我,我怕……”董先梅退缩着说。

  “怕个啥子嘛?”邵子南说,“郎个活人怕死人?我们这么多活人在一堆嘛。对,还有我那老乡帮你壮胆子……”他指的是苏太太。

  杨西金点燃了桐油灯盏,董先梅还是一副惶恐状,不肯动手,说自己最怕死人。

  邵子南急了:“说:你们在这里站到也好,只有我自己亲自动手啰。”便揭开搭盖柳齐英的布单和遮脸的火纸。

  就着桐油灯盏,可以清楚地看到柳齐英确实是个黑女人,脸呈瓦罐色,多也不过三十五、六岁年纪,身短,腿短,且臃胖,罩着青蓝色土布衣裤,头发蓬乱,嘴巴圆张。

  邵子南掂起柳齐英的后脑勺,左右扭动,见柳齐英的颈脖呈圆周勒痕——但不是绳索或涤带所勒的细痕。勒痕宽而不陷肉,应该是布帕或绫帕所勒。若是说上吊而亡,却又不见常见的吊死者舌头外吐,足尖垂直的特征。邵子南心里说,这个堂客吊死得有点怪!

  邵子南叫王朝金打了个帮手,棱起柳齐英的身子,解衣而看,呈现绛红色尸斑;指按尸斑,即由红变白;指松,白色消失……

  翻检尸体已毕,邵子南依然把白布衬单搭盖在死者身上,顺手检过一根竹棍,丈量屋檩与地面的高度,和桌面与脊檩的高度。并指点治安科长吴杰作详细记录。

  咦?怎么不见勒人的绳子或帕子呢?

  邵子南猛可间想起这个问题,就问王朝金:“是哪一个把死者从脊檩上卸下来的呀?”

  王朝金指着邱怀定说:“是他。”

  “当时是郎个样的情况?”邵子南问邱怀定,“你给我摆一摆……”

  6、

  苏太太和邵子南一样,十分认真地听着邱怀定讲述:“今儿早起,我是来看看二老表回家没有。文儿,没算到起早了闯见了鬼!我喊门呢,文儿,无人应声。我心里说,表嫂子恁大的瞌睡。喊不应呢,就拍门,门呢,却没闩。我想啊,表嫂子该是出去了?就推开门,想进屋坐。文儿,哪晓得表嫂子就吊在这脊檩上!又不见二老表的人,咋搞呢?我就仗着胆子把表嫂子卸下来,看是有救无救。一摸鼻孔呢,冰凉无气儿了!我就掩上门,跑到南门坎去给大老表讲。大老表来一看,要我一路去报告王干部。王干部听说,起身就跑去给你们县里的长官报告……”

  “你卸下你表嫂子时,她的脖子上吊的是啥东西?”邵子南来了兴趣,觉得这情况很重要,就赶紧追问。

  邱怀定答:“是一根白丝绸帕子。”

  “你卸下你表嫂子以后,丝绸帕子哪里去了?”

  “我就随手丢在表嫂子上吊时搭脚的小柴桌下边。麻利就去找大老表。”

  “你打转身时,还见没见到白丝绸帕子?”

  “转身回来时,没留心那个背时的东西。”

  邵子南听邱怀定讲完了情况,心想那根白丝绸帕子值得认真追究。从柳齐英的家境和穿戴来看,她不可能有白丝绸帕子,既然横下心来要上吊,就算珍藏的有,上吊时也不大可能专门找出来做上吊之用……内心打了这几个回合,对邱怀定说:“你谈的情况很重要,对查清楚柳齐英为什么要死,有大作用——不过,你们大家伙不要乱猜测——我看柳齐英是在鸡叫前后自己吊死的!”

  邵子南验毕黑女人尸体,察看完毕现场,心里就涌起一股愤慨之火。这是因为,他对黑女人的死因已有明显的断定,九成的把握,但事情已然至此,人死不能复生。至于不要大家乱猜测,明说黑女人是吊死的,那是他为了稳住阵脚,不打草惊蛇,避免给进一步的追查带来阻力和难度。

  7、

  眼下,并不需要在这里久耽搁,邵子南便把迟恭田叫到房屋一角,低声吩咐道:“你马上回去召集区委、区政府的干部,集中讨论、分析柳齐英的死亡原因,辩论一下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

  迟恭田便先行一步,走了。

  邵子南对王朝金说:“你帮忙在这屋里照看一下,先不慌着让死人入殓。我再去请一个在行的人来看个落实。”说毕,叫上他的通讯员刘武一路走。

  刘武问:“政委,我们现在去哪里?”

  “去个新鲜地方——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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